苏玉衡跟随黑衣侍卫步入将军府
自镇国将军府男丁尽数被屠,如今的沈家内院萧条冷清。
庭院寂静无声,仅有零星几个丫鬟婆子走动,陈设古旧褪色,墙角砖缝间杂草丛生。
她目光落在前头黑衣侍卫身上,大致能猜到这侍卫的身份。
正是沈立将军的旧部周副将。传闻当年沈将军曾救过他性命,如今沈家仅存老弱妇孺,他便担起护院之责。
周侍卫引着苏玉衡穿过长廊,来到一处僻静院落,刚踏入便听见厢房内传来女子虚弱的咳嗽声
那咳嗽声断断续续,每一声都揪得人心头发颤。
那是她血脉相连的阿姐沈婉,前世她到死都未曾相认的亲姐姐。
她记得曾与她宫宴相逢,沈婉一袭烟罗软纱,眉目如画温婉动人。
那时候,满座贵眷皆赞她‘沈氏明珠’
而如今沈家遭此劫难,沈婉再不复从前。
苏玉衡攥紧衣袖。她不敢深想,当沈家满门男丁被屠,沈家长子沈庭洲失踪的噩耗传来时,沈婉和年迈的祖母是如何熬过那些日夜。
这几日,她也曾重金委托江湖暗桩探查,却只得一条线索:沈庭洲人仍在燕京城内,可其他线索犹如石沉大海。
“**,凤舞神医的弟子到了。”周侍卫轻轻叩门。
帐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半晌才听到一个虚弱的女声传:“快请...”
苏玉衡踏入厢房时,烛火正映着床幔剧烈起伏,沈婉的倩影落在床幔上,让苏玉衡心中酸涩无比。
没想到,与自己亲姐姐见面,是以这种方式。
她之所以敢笃定沈婉会见她,是因为她早就知晓沈家曾派人去请过凤舞神医凤卿尘。
如今师父没来,她主动来。
“劳烦仙医...”一只如玉藕般白皙的手掀开纱帐。
苏玉衡朝帐内看去,就见少女冷汗浸透的额角。苍白的唇瓣泛着血丝,俨然已是油尽灯枯之相。
她依稀记得,前世沈婉是咳疾病逝,算上时间就是这一年。
沈婉死后,沈老夫人没过一个月就去了。
而她,殒命之前都没有听到亲哥哥沈庭洲的下落。
苏玉衡坐在椅子上,指尖搭上沈漓腕脉,心下骤沉。
“沈**这咳疾有多久了?”她问
沈婉撑着酸软的身子,气若游丝道:“一年了。寻过不少名医,所开之药并不奏效,前些时日曾让周侍卫写信给凤舞神医,本以为会是一场空,没想你真的来了。”
苏玉衡垂下眸,纤细玉白的手指再次落在沈婉手腕上,脉象很虚,看样子是中毒所致。
可沈婉不过一个孤女,谁会对她下毒?
“沈**病情十分复杂,我想同沈**单独谈谈,还请沈**屏退左右。”
沈婉似察觉苏玉衡话中之意,对着厢房内两个丫鬟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两个丫鬟离开后,沈婉才开口:“仙医有话不妨直说。”
苏玉衡道:“沈姑娘中毒了,从未察觉?”
苏玉衡话音落下,沈婉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
她府中丫鬟不过几人,沈家也只有她和沈老夫人,谁那么狠毒要将沈家人赶尽杀绝?
“这……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中毒?”
“仙医,我的咳疾可有机会治好,毒能解吗?”
“府中如今还有年迈的祖母,若是我走了祖母无人照顾,若是仙医解了我的毒,我沈婉愿意为仙医肝脑涂地。”
见榻上少女如此求她,苏玉衡心如刀割,明明亲姐姐就在面前,自己却不敢与她相认。
沈家惨案背后操纵之人尚未搞清楚,如今她的亲姐姐又被人下毒。
这背后之人,定然权势滔天。
她若这时候暴露身份,反而会被苏家的人盯上。
尤其是她的二哥,苏砚秋。
苏砚秋虽表面温润对她心存觊觎,可为人城府深,阴狠毒辣不择手段。
他那侯府世子之位来得不太正当,还长期与齐王为谋。
若是稍有不慎,她随时会碎尸万段。
可她不能看着亲姐姐和祖母被害。
想到这,苏玉衡垂下眸缓缓道:“**身体里的毒我会为你解,只是这下毒之人尚未清楚,**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得好。”
“我为**解毒后,**最好让周侍卫将可疑之人抓起来,不声不响的处理掉。”
沈婉点头,她轻抬眉眼,眸光落在苏玉衡白皙的上半张脸,还有一双漆黑的黑眸上。
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
“仙医,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我总觉得仙医的相貌好生熟悉,让沈婉觉得好生亲切。”
沈婉的话,让苏玉衡手微微一颤。
她收了给沈婉解毒的银针,说道:“也许吧,也许你我之间有不解之缘。”
“你体内之毒,我只用银针解了一半,剩下的靠你自己了,今日之后按照这个药方每日一副。”
苏玉衡说完,将方才写好的方子递给沈婉后便从椅子上起身。
如今天色已晚,恐怕再不回苏家,又会让苏砚秋怀疑。
“既然毒已解得差不多,那我便先回去了,沈姑娘记住我说的话。”
苏玉衡说完转身往门外走,刚走到门口,身后忽而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
“多谢苏姑娘救沈婉于危难之中,苏四**不愿露出真容,想来是有难言之隐,今夜之事我沈婉不会告诉任何人,你的恩情我定铭记于心。”
苏玉衡没想到沈婉这就认出她来。
她没有回头,只踏步出了厢房后,便离开了沈家。
刚出了镇国将军府的门,丫鬟白露便匆匆赶来。
“**,天已经彻底黑了,我们尽快回府吧。”
苏玉衡:“我知晓,我们顺路去明街买样东西。”
“什么东西?”白露问。
“桂花糕,兄长不是最爱吃桂花糕吗?”
不买,怎么演深情?
苏玉衡和丫鬟白露上了马车后,车夫扬鞭往苏家方向而去。
苏家和沈家一南一北,中途会越过燕京最繁华的街道,明街。
深夜的明街,依旧灯火通明。
她坐在马车里,听着从明街街道上传来各种热闹的声音。
吆喝声,叫卖声,公子**,孩童的嬉闹声不绝于耳。
“**,一品楼到了。”
坐在马车里的苏玉衡撩开马车帘子往一品楼看去,一品楼侧面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马车里,有人缓缓撩开了帘子。
苏玉衡朝帘子里看去,就见暗影交错下坐着一位银发束冠的男人。
男人气息冷冽,鼻梁高挺,一身黑色锦袍,矜贵不失威严。
随着光线下移,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一身墨色锦袍,袍子上金蟒暗纹流转,腰间龙纹玉佩泛着幽光。
龙纹玉佩?
“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