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拧眉看着她：“为何改变主意了？”
之前他们明明说好待他与梵雪成亲后，过一段时日再和离。
裴从枝看着他微蹙的面容，以为他担忧梵雪的名声会受影响，心中更为悲凉。
“这五日内，我会将一切都办妥，必不让你心爱的姑娘承受一丁点流言蜚语。”
说完，裴从枝不等他回应，转身离去。
从浮云院离开后，她就坐着马车进宫去往太医院。
傅时初把完脉，猛然抬头看着裴从枝，震惊和凝重交织在脸上。
“你之后又吃了几次药丸？”
裴从枝将手收回，连带着帕子攥紧手心：“三次。”
这些日子，晚上越发不能安寝，为了不让人察觉，她又吃了两颗。
“我说过那药不可多用！”傅时初怒极无奈，“你可知你心脉於阻，若再气急攻心的话，可能撑不过月余……”
裴从枝移开视线，看向一旁火炉里窜着的零星火苗：“我知，但我不想让人瞧见我的狼狈……也希望他能幸福，余生安康。”
傅时初攥起了拳头：“他知道你在这最后一刻都还在为他铺路吗？”
裴从枝摇摇头，苍白的唇强扯起一抹笑：“不要告诉他，这本就是我自愿的。”
傅时初叹了口气：“你死后，牧星阑照样会和那女人和和美美，举案齐眉，你当真不后悔？”
裴从枝还未开口，就不断地咳嗽起来，却还是断断续续道：“人之将死……咳咳……何来后悔……”
纵使世间有千万人，她依旧记得小时候在御书房帮她抄书挨罚的牧星阑。
“别说了，我先帮你止咳。”
见状，傅时初也顾不上男女有别，握着她纤细的手腕，替她施针。
……
五日，转眼即逝。
皇室京郊别苑。
经过傅时初的调理，裴从枝的身体好了许多。
今夜的雪，下得格外急。
裴从枝早早就寝。
梦中，她似乎又梦见了儿时的牧星阑。
那时候在护城河的大树下，少年郎君给她编了一个花环，戴在她头上：“娘亲说，娶媳妇就是这样，以后你就是我媳妇了。”
梦着梦着，一滴滚烫的泪划过裴从枝眼尾，没入鬓角。
她缓缓睁开眼，双目空寂地看着红色的帐子，直至天亮。
从床上起来以后，裴从枝叫来烟珑给自己梳妆。
该去姻缘司与牧星阑和离了。
今日不止是她星阑，更是两人三年前定亲的日子。
梳完妆，裴从枝看着镜子里明艳胜似从前模样，才安心下来。
她正要站起，却感觉一阵晕眩。
裴从枝看向一旁候着的烟珑，低声道：“你先出去等我。”
烟珑压下疑惑，关门离去。
裴从枝缓了好一会儿才敛神，她将抽屉打开，拿出木盒，里面还剩最后一颗药丸。
对她来说，这次和离她也要让自己保持最后的体面。
裴从枝正准备拿起，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的兄长，裴致昀。
自己成亲第二日，兄长便出征边关，算起来已经三年未见。
看到他高大的身影，裴从枝立马将盒子盖上，轻声唤了一声：“哥。”
话音刚落，鼻尖涌上一股裴热。
裴致昀冰冷的铠甲还未换下，看到这一幕，连忙上前。
他小心抬起裴从枝的头，阻止血流得更多，声音微颤：“这是怎么回事？”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裴从枝在诉说着几年来的事情。
裴致昀听完她这些年的经历，又看着她孱弱的身子，气愤的捏紧了拳头：“我不会放过牧星阑的！”
他就这么一个妹妹，当初拜托牧星阑照顾，没想到现如今成了这个样子。
见他愤怒，裴从枝伸手抓住他的一片衣袍：“与他无关，你我都知道，他本性不坏。”
她不想兄长和自己爱的人，刀戎相见。
“我知他本性不坏，当初你想嫁给他时，我才同意你嫁。”
裴致昀抬手轻轻抚上妹妹的发顶，忽地想起她已经大了，男女有别，又放下来。
“我出征在外这么些年，本以为你二人早已琴瑟和鸣，可今时今日我才发现，本性不坏的人，心比常人更冷！”
裴致昀说着，言语之间依旧气愤。
裴从枝将他收回去的手放上自己发顶，轻轻蹭了蹭，充满眷恋：“哥，我想回家了。”
看着妹妹如同小时候一样和他撒娇，裴致昀心瞬间柔软一片：“好，过会我就和陛下告假，陪你回家。”
“你现在就去，可好。”裴从枝看着他，语气充满迫切。
她觉得自己的状态越来越不好，裴致昀看到一定会更担心的，此刻，只想赶紧让他走。
拗不过裴从枝，裴致昀即刻便动身进宫了。
偌大的房间里又只剩下裴从枝一人。
刚站起来，裴从枝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站立不稳跌坐在床上。
她急促地呼吸着，将藏起来的药拿出来，指尖颤抖着将药送进嘴里。
吃了药以后，裴从枝感觉一股暖意扩散，浑身力气充盈。
目光瞥到一旁带血的帕子，她没有犹豫将之扔进火炉里。
缓和了一会，裴从枝起身带着烟珑去了姻缘司。
下了马车，她的目光在庄重的衙口扫了扫，却只看到牧星阑的贴身副使苏重牵着马等在那里。
苏重见到她下了马车，连忙迎了上来：“拜见郡主。”
裴从枝目光虚无的看着姻缘司的大门：“你家大人呢？”
“大人有公事在忙，特派小的来告知一声。”
裴从枝微怔，此刻不知是该庆幸牧星阑没来，还是该责怪他便连和离都要失约。
良久，她有些悲寂开口：“知道了，你回去吧。”
看着苏重牵了马离去，裴从枝的心渐渐冷却。
站了一会，天空隐约飘下雪花，渐渐覆盖了青灰色的石阶。
一旁的烟珑出声提醒：“郡主，下雪了，我们回府吧。”
裴从枝抬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手心一下就融化了。
雪花短暂的一生，像极了她。
裴从枝将手收回袖中，听到牧围走过的人说：“快，庙会开始了，不要去晚了。”
她愣了愣，这才想起今日是京城一年一度的庙会。
“我们也去看看。”裴从枝想给大哥和牧星阑求两道平安福。
马车停到大庙，裴从枝在烟珑的搀扶下了马车。
街上一派热闹的景象，她连日来紧绷的心也松了松。
裴从枝进了庙内，跪在高大巍峨的佛祖面前，耳边佛经萦绕伴随着木鱼声，让人心生宁静。
她双手合十，缓缓的闭上眼，无声祈祷。
“佛祖，信女裴从枝知自己命不久矣，只望我逝去后，哥哥不会伤心。”
“也望阑哥哥能与心爱之人喜结连理，一生无忧。”
虔诚的拜了三拜，裴从枝起身出了殿宇。
刚踏出佛祖殿内，裴从枝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阿阑，今日谢谢你陪我。”
裴从枝顿住脚步转头看去，只见那个说自己公事繁忙的牧星阑，此刻和梵雪站在姻缘树下遥遥对视。
她脸色白了几分，整个人摇摇欲坠。
正在这时，牧星阑似是觉察到了什么，转眸望了过来—— 点击全文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