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身血色，受了伤也隐忍不言，只护住腹部说：“我既然带你们出来，就一定会带你们回去！”

可渐渐地，她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倒下，身上的白色长袍已经全部染血，却仍旧没有任何人来支援。

他们被抛弃了……

最后，匪徒的箭矢朝着萧暮卿射来时。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可她还有好多事情未做。

不想箭矢却被人一刀斩断。

萧暮卿诧异抬眸，撞进柳霖担忧的眸子中。

他伸出手：“快上马，我们走！”

萧暮卿满脸血泪，抓住柳霖的手臂借力上马。

两人顶着匪徒的箭雨，一路往南沙城的方向疾驰。

匪徒穷追不舍，萧暮卿专心驭马，身后的柳霖忽而闷哼一声。

萧暮卿慌张询问：“怎么了？”

身后传来柳霖虚弱应答：“没事，快回营地！”

抵达军营时，已经将近黎明。

萧暮卿下马后才发现柳霖背后中了箭。

她心急如焚的背着柳霖往军账走，却看见抛下她回来的那些人载歌载舞，庆祝此次剿匪成功。

萧承旭亦在其中。

他们的欢声笑语，与狼狈不堪的萧暮卿截然不同。

萧暮卿眸色闪了闪，还来不及苦涩。

就听篝火深处不知有谁问了一句：“萧将军，剿匪的队伍早早便回来了，为何不见初军师踪影！”

下一刻，萧承旭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一个不知廉耻的罪人，死便死了。”

第6章

萧暮卿眼前一黑，用剑鞘抵着，才让自己不至于摔倒。

原来她的命，在萧承旭眼里，真的不值一提。

心脏被撕扯，比身上的伤更痛。

甚至不敢去想，剿匪原定好的支援没到。

究竟是士兵临时起意，还是萧承旭早有示意，要让她葬身荒野？

她不敢细想。

匆匆将柳霖送到军医处救治。

军医仔细查看了柳霖的伤口，脸色凝重：“射柳统领的箭矢上涂了毒，如今军营中并没有药材。”

萧暮卿额尖满是汗珠，语气焦急：“何处有药？”

军医担忧的看了看天色：“天色尚早，您只能去城内看看药馆开门了没有。”

说着，军医慌忙写下药单，递给萧暮卿。

她接过，急如风火往城内赶。

可一进城门，周围的人对着她指指点点，更有甚者，拿着臭鸡蛋和烂菜萧朝她身上砸。

一天的时间，她女扮男装进入军营还怀了孕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全城。

“未婚先孕，简直就是丢我们女人的脸！”

“她女扮男装混进军营肯定是为了偷重要的情报，这种细作就应该杀了她！”

“军队里那么多男人，谁知道她怀的谁的种，这种人尽可夫的就要拉去浸猪笼！”

阳光正好，萧暮卿却浑身发凉，冰冷刺骨。

没想到有一天，她的名声会比断袖还要臭。

也没想到立志保卫南沙，也会被百姓唾弃至此！

萧暮卿匆忙赶到药馆敲门，却没一个药馆愿意开门。

“把药卖给你这样的女人，简直就是脏了我的店，不卖不卖！”

到最后一家药馆时，萧暮卿求了又求：“我知道你们觉得我肮脏低贱，可我买药是为了救营地的将士。”

唯恐店家拒绝，萧暮卿双膝一沉。

嘭——

她跪下，眼中满是急切和哀求：“我愿出十倍的价钱，求您赐药！”

店家被萧暮卿眼中的诚挚烫到，最终叹了口气，还是将药卖给了她。

萧暮卿拿着药，匆忙往军营赶。

一路上，她甚至都没来的及停下处理自己的伤口。

不料刚抵达军医的帐篷前，便听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萧暮卿回头，却愣在原地。

来的人竟然是柳玉棠！

柳玉棠瞧见萧暮卿，眼神赤红。

她扬起手，狠狠就是一巴掌！

“先是贺之舟，再是我哥，你这个祸害要把我重要的人都害死是不是？”

柳霖竟是柳玉棠的哥哥！

萧暮卿双拳紧握，看向柳玉棠身后的萧承旭。

为什么？他这么久都不告诉自己柳霖是柳玉棠的哥哥！

萧暮卿抖着手去拉柳玉棠想要解释，却被柳玉棠直接甩开。

萧暮卿摔在地上，怀里一直藏得很好的半块玉佩掉了出来。

她立马将其捡起收好。

柳玉棠看见那块玉佩，登时脸色大变：“这东西你还留着干什么，嫌我不够恶心吗！？”

当年萧暮卿跟柳玉棠好得如同亲姐妹。

柳玉棠将自己护身的玉佩一分为二交给萧暮卿，希望玉佩能保佑萧暮卿一生无忧平安。

后来，柳玉棠的未婚夫贺之舟与萧暮卿一同中了高丽的埋伏。

萧暮卿回去求援，贺之舟却没等到支援，战死沙场。

柳玉棠一直以为，是萧暮卿抛弃了贺之舟……

“阿棠，我……”

话音未落，便听柳玉棠说到：“我这辈子最懊悔的事情，就是曾和你情同姐妹！”

萧暮卿的心轰的一下，碎的七零八落。

生生将她最后美好的惦念全部撕毁！

萧承旭神色都冷了几分：“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言外之意，是要她滚出军营。

萧暮卿心里已经痛到麻木。

可贺之舟和柳霖的仇还没报，自己绝不能离开军营！

她看着萧承旭，缓缓地跪了下去：“将军，暮卿必须留在军营。”

萧承旭眼眸一深。

萧暮卿双眼通红重重往地上一磕：“求将军收留。”

柳玉棠鄙夷的目光好似要刺穿她的身体，可她现在，已经不想去在乎这些了。

萧承旭垂眼看着她，很久很久。

她衣衫褴褛，还沾着脏污和血迹，看不出有多少伤口。

萧暮卿跪趴在地上，只觉得时间太多缓慢，周围的静寂让她心生绝望。

就在她以为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时，萧承旭的声音才慢慢传来：“可以。”

萧暮卿诧异地抬头，刚好与萧承旭四目相对。

萧承旭一双眸子无喜无怒，倒映着她的狼狈。

她心里刚有了点希望，就听萧承旭凉凉道：“但初军师应该了然，军营中只有一种女人。”

萧暮卿跪着的身子狠狠一颤，心像是被雷劈开般疼。

能留在军营里的女人，只有——军妓。

第7章

萧暮卿不可置信地看着萧承旭，死死咬住唇，不让眼眶里的眼泪落下来。

萧承旭对她，竟连一丝恻隐之心都无。

哪怕是一条阿猫阿狗，养了五年也会有感情。

难道这些年，在萧承旭心里，她只是一把好用的刀？

同时，柳玉棠嫌恶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这种恶心的人留在军营，只会玷污了这个地方。”

柳玉棠和萧承旭眼中的憎恶犹如实质，搅得萧暮卿心里血肉模糊。

萧暮卿嗫嚅，轻声道：“好……”

她最后再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五年的军营，低着头离开。

萧暮卿行尸走肉一般走回了城主府。

正欲进门，初母骂骂咧咧冲了出来。

看见她，初母上来就是一巴掌，直打得她眼冒金星。

胃里翻腾，萧暮卿生生将那股难受给忍了回去：“娘。”

“你还有脸叫我？”

初母一脚踢在萧暮卿小腿处，萧暮卿直直跪下，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小腹。

见她这个动作，初母更是气愤，不由分说取下头上的簪子就往她身上扎。

“你个未婚先孕的小贱蹄子，真是把城主的脸都给丢尽了！”

“你就这么缺男人，女扮男装也要往军营里跑，当初我就应该直接把你留在青楼！”

“连累我被城主训斥，你怎么不死在外面算了！”

初母每骂一句，手上的簪子就刺在萧暮卿的背上。

疼啊，怎么会不疼呢？

她陪伴了五年的爱人嫌她脏，和她撇清关系。

她的母亲也不是她的依靠。

明明说世界上没有父母会不爱子女，为什么她的母亲却总恨不得她去死？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可萧暮卿只是紧紧咬着自己的唇，一声不吭。

心脏就像一个破了洞的窗户，冷风呼呼地往里头灌。

萧暮卿的心口已经疼到麻木。

她缓缓跪下，朝着初母和城主府深深磕了三个头。

“多谢母亲养育之恩，暮卿不孝，以后不能在母亲跟前尽孝了。”

然后顶着初母诧异的目光，离开了城主府。

此后，她便是真正的孑然一身。

回不去军营，城主府也容不下她，诺大的南沙城，竟然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萧暮卿苦笑着在城郊寻了个破庙，靠在角落中养伤。

待恢复了些力气，萧暮卿拖着疲惫的身体，跪到破败不已的菩萨泥像前。

“佛祖在上，信女萧暮卿一生颠沛琉璃，身如浮萍……”

“现只求我肚子里的孩子，这个唯一的亲人能平安的活下来。”

她的手贴在小腹上，仿佛听见了孩子的回应。

萧暮卿深深叩首，眼里满是虔诚。

突然，身后传来纷踏的脚步。

萧暮卿精神一紧，回头便撞进萧承旭幽深的双眸中。

萧承旭玄衣黑甲，黑暗的破庙也难掩他的丰神俊朗。

只是他手中拿着颗黑黢黢的药丸，散发着厚重的麝香。

萧暮卿之前跟着初母在青楼，一眼就看出那是堕胎药。

她清丽的眸子中染了泪：“不要……我会离开南沙，不会再缠着你……”

“无论这孩子是谁的，你都不该留着他。”

萧承旭打断她。

柴房中只有月亮的光，他站在黑暗里，神情莫名：“你以往最是懂事。”

说着，萧承旭将手中的药递到暮卿面前。

萧暮卿看着那药，泪一滴滴往下淌：“我这一生孤苦无依，唯有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是唯一的念想……”

“萧承旭，这也是你的骨肉啊！”

萧承旭看着面色苍白，双眼空洞的暮卿，心里无端有些烦躁。

可他仍旧冷着脸：“即是我的骨肉，那我更有权利决定他的是否出生。”

萧暮卿的心瞬间碎落成渣，她颤抖的伸出手，拿起那颗药。

在萧承旭的注视下，她阖上双眸，猛的塞进嘴里。

那苦涩的药丸，顺着喉咙流入胸腔。

萧暮卿只觉已经苦到失去味觉，苦到心碎，腹部的绞痛逼的她紧紧蜷缩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