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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国二十八年冬，晨雾弥漫，披着霜雪的城墙如同苍鹰巨大的翅膀，向北怒然张开，迎接从奇国得胜归来的铁甲雄兵。

前锋部队押着辆华丽车舆从雾气中缓缓而来，纱帘朦胧，摇曳珠光背后隐约现出一张清绝容颜。

大军驻足，车轮戛然而止，陈雁杳坐在帘内垂眸聆听，俞国的新帝正在向将士们致辞。

震慑四方的嗓音充满豪情。

阔别两年的嗓音，曾在陈雁杳耳边说过最轻柔的情话，换来她蓄谋已久的一剑。

耳边惊涛骇浪般的声响终于平息，所有人都静下来。

陈雁杳睫羽轻簌，该她下车了。

黑暗中她摸索着，耳畔的羽坠轻盈逗弄着冷风，发出涟漪般的悦耳声响，茫茫天地里她风姿绰约，艳丽如雪。

前面是巍巍城楼，身后是黑压压气势磅礴的铁衣寒甲，陈雁杳走在死寂般的静默里，款款向那个男人靠近。

“你瞎了？”葛仓川不悦的嗓音凛然响起。

陈雁杳顿住：“是的。”

压迫感逼近，陈雁杳的下巴突然被抬起，葛仓川低头把她端详着，皱眉不悦问：“谁允许你瞎的？”

陈雁杳微微后退半步。

见龙颜不悦，担心和亲失败的送嫁使忙行礼解释：“回俞国陛下，长公主她两年前为了避世，自愿饮下致盲的毒酒，从此看不见任何人的命运，也干涉不了任何时局，这世上再也没有能‘以目断命’的神女了！”

使臣停顿片刻，用更加谄媚的语气道：“其余的您放心，长公主她习惯了盲人的生活，日常起居都无碍，侍寝更是没问题！”

葛仓川面色冷淡地听完，深邃的眸子携着帝王之怒伏尸百万的威压。

他望向送嫁使，低沉嗓音噙起几分笑意：“既如此，那麻烦你也去习惯一下好了。”

送嫁使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一个黑影来到面前，转瞬间被人干脆利落地挖去双目。

凄厉的惨叫回荡在耳边，陈雁杳听了泰然自若。

“久别重逢，孤还有个礼物送给你。”葛仓川在她耳旁低语。

清脆有力的鞭子从高处破空传来，是她的未婚夫沈灼言，正在城楼上被人鞭挞。

陈雁杳仰起头，无声听着鞭子声。

葛仓川凝视她专注的侧脸，冷峻面庞露出愉悦：“孤本来打算放了他，可他甘愿归降，条件是……放过他的未婚妻。”

葛仓川凉薄冷笑，他向将士们扬声：“这种男人还配活着吗？”

“不配！不配！杀了他！”

将士们的怒吼声响彻天际，陈雁杳的手被抓住，带着薄茧的触感冰凉，将她牢牢困在掌心。

葛仓川身上有久违的熟悉，但更多的是深渊般捉摸不透的危险。陈雁杳双膝一弯，被他抱在怀中，薄瘦双肩亦被他锁在胸前。

像失而复得的珍宝似的，葛仓川将人掂了掂，安放在自己的龙辇内。

龙辇在簇拥下一路走向皇宫。

这时忽然天空飘来几抹彩霞，翙翙其羽，宛若凤凰，四种颜色的凤凰云随着龙辇盘桓在上空。

沿途百姓匍匐跪地，仰着头满脸诧异。

“听闻这陈氏是凤国遗脉，是能以目断命的神女，看这天象，果然不假！”

“可听说芒族一直蠢蠢欲动，很想复国……”

百姓压低声议论着，这时突然有个男人站出来，指着龙辇里的陈雁杳怒喊道：“陈氏不祥，不可为后！”

男子一脸憎恨道：“陛下，请将这个水性杨花的妖女剥皮示众，以儆效尤！”

天上四凤犹在盘桓，陈雁杳鸦羽微掀，在龙辇内安然静坐。

“你妻室何在？”葛仓川漫不经心问。

安静中男子在人群中找到妻子，领到驾前。

葛仓川慵懒道：“此女一看便是水性杨花之相，拉出去，剥皮示众。”

男子立刻把妻子挡在身后：“我妻忠贞贤良、行为检点，除了我也并未侍奉过其他男人，陛下凭何说她水性杨花？”

“孤的皇后亦是冰清玉洁，又要你们在这胡言乱语？”葛仓川嗓音沉沉，却不足以令人信服。

四海皆知陈雁杳身为芒族后裔，在尚未继承“以目断命”之前，一直在母妃培养下学习媚术。

她乔装到处游访，骗过穆国的玉玺，玩过霖国的虎符，甚至女扮男装骗过有断袖之癖的章国世子，让他心甘情愿弃江山，跟她去浪迹天涯。

当然，私奔那天她失约了。

章国太子因此被囚禁东宫。而她则转身潜入俞国，准备刺杀葛仓川。

只用半年时间，陈雁杳就让威震四海的铁面阎罗成了她的裙下臣。

“铁面阎罗”此刻在龙辇内支着额头。

葛仓川看向身旁一派从容的“妖女”，这次他没有强迫自己移开，而是把视线锁定在陈雁杳毫无波澜的脸上。

梦里萦绕不去的妩媚容颜，有着与记忆不符的消瘦，曾经笑如桃夭的眼眸，如今也黯然沉寂。

帝王无声似默许，讨伐声涛涛翻滚，人群顿时如沸。

他们帮葛仓川回忆道：“妖女还曾刺杀您，难道您忘了吗？”

说着带领群众振臂高呼：“杀！杀！杀！”

葛仓川倦了，他修长手指向辇外动一下：“良止？”

良止领命，带着暗卫靠近几个挑事的人，手一扭，将他们脖子上的人头“咔嚓”掰断，几具身躯无谓地在冷风中抖了抖，直直栽倒外地。

胆小的人忍不住尖叫，更多的人站在原地忘了呼吸。

圣驾继续前行。

俞国日光和暖，晒得陈雁杳昏然欲睡，她脸色恬淡，全无惧意。

葛仓川眼双眸深邃地盯着她，眼底逐渐阴霾密布。

他伸出手指，勾住陈雁杳花纹繁复的月色衣襟，轻启薄唇道：“孤就在车里临幸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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