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沈安颜没忍住绽出一个笑。

晏轻尘看一眼天光，起身：“好好想，你的时间还很多。”

看着那一身青衣的身影离开，沈安颜自言自语呢喃：“小师叔？父亲？”

这是那素未谋面的父亲，留给她的礼物吗？

予她新生。

======第14章======

沈安颜在小天山上住了数月有余。

除了晏轻尘外，再未见过旁人。

这里并不是天山派宗门所在之地，只是晏轻尘一人独居。

天山派，当今世上最神秘的道门之一，门人不多，却个个是人中翘楚。

曾有一国家以国师之位请天山之人出世，亦被拒绝。

沈安颜会知晓自己父亲沈不言是天山派门人也是意外。

那是在母亲萧云伽过世后，她从母亲遗物中窥见几分父亲的痕迹。

山崖边，她看向刚练完功的晏轻尘，乖巧地倒了杯酒递上去。

状似无意地问：“小师叔，您知道我父亲为什么会跟我母亲分开吗？”

晏轻尘瞥了她一眼，放下手中酒杯，单手撑头，闭眼小憩。

“没问过，不感兴趣。”

沈安颜锲而不舍：“那我父亲当时为什么会去盛京？”

“不清楚。”

“那他回去时是什么情况？”

晏轻尘睁开一双琉璃色的眸子看她，似笑非笑。

“套我话？”

沈安颜讪讪一笑：“我只是太无趣了，想找人聊聊天”5

这小师叔除了她醒来那天跟她多说了几句话，其后又恢复冷淡性子，偶尔还会冒出几句噎死人的话。

若非沈安颜看见他还要吃饭喝酒，还真会以为这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小师叔，您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不会寂寞吗？”

晏轻尘懒洋洋道：“修道之人，图的就是清净无尘，若是像我那师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让人看不透的情绪，没再说下去。

沈安颜磨了磨牙，又是只说半句。

忍了忍，她又露出一个笑：“小师叔，我能下山看看吗？”

晏轻尘奇怪地看她一眼：“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沈安颜：“……毕竟您是长辈，问一问以示尊敬。”

虽然她已经知道了晏轻尘比她大不了几岁。

想起自己当时小心翼翼问小师叔贵庚的场景，沈安颜牙磨得更响了些。

她还以为这人驻颜有术，其实是已经活了几十年上百年的老妖精，毕竟几近起死回生这种手段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

没想到晏轻尘云淡风轻开口：“二十六。”

沈安颜当时只能扯着假笑夸赞：“小师叔还真是风华正茂，天资卓绝。”

刚要走，晏轻尘又道：“等等。”

沈安颜回头看他，猝不及防间手里就被扔了个钱袋。

“想买什么便买，不够再回来拿！”

看着手中钱袋，沈安颜一愣，脑子里突然间闪过一张稚嫩的脸。

当初她也是这样将钱袋扔给长恩，然后将人丢下。

若是她一直将人带在身边，长恩是不是就不会死？

这样一想，平静无澜的心脏便刺痛起来。

晏轻尘见她突然停在原地不动，问：“怎么了？”

沈安颜深吸一口冰凉空气，握紧钱袋，漾出一个笑：“没什么，谢谢！”

山中无日月。

沈安颜再出现在喧闹人群中时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看着家家户户扫尘贴对联挂灯笼，沈安颜拉住一个人问道：“请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那人先是不耐，看见她的脸又缓和了神色笑道：“姑娘，今天除夕了呀！”

……

天色渐深，晏轻尘拎着已经空了的酒壶走回小院。

刚进院中便闻到一阵香味，门两边还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

他还来不及反应，沈安颜含着笑意的脸出现在门口。

“小师叔，新年好！”

======第15章======

晏轻尘一看，她身后满满当当一桌丰盛的菜。

他眉梢一挑：“你做的？”

沈安颜脸上露出一丝羞惭：“酒楼买的。”

她这辈子就下过一回厨房，为了江谦之。

可后来，她在狗的饭盆里见到了自己炖了一天的鸡汤。

那之后沈安颜再也没下过厨房。

江谦之，想到这个已经许久没想起来的名字，沈安颜眼眸一暗。

不过只一瞬她就若无其事看向晏轻尘：“小师叔尝尝，虽然不是我做的，但都是我精心挑选亲自带回来的，除夕嘛，总要有个气氛……”

晏轻尘大多时候都是在喝酒，东西吃的极少。

不过今天竟破天荒地吃了不少菜，沈安颜眼巴巴在一旁看着，神色羡慕。

她虽然也能吃东西，却是尝不出什么味道。

对面的人刚放下筷子她便迫不及待问：“好吃吗？”

晏轻尘看她半晌，嘴角勾出一丝弧度，那笑看得沈安颜晕乎乎。

“还不错。”

说完，他起身走向自己房间。

沈安颜一脸愕然，这就完了？

不过片刻，晏轻尘又出来，递给她一个厚厚的信封。

“这是什么？”

晏轻尘看着她呆愣的样子，手一痒，没忍住拍了拍她的头：“压岁钱。”

沈安颜打开信封，看清那厚厚一叠银票后倏地瞪大眼睛，说话都结巴起来。

“压……压岁钱？”

她没收到过压岁钱。

母亲过世后，她便是在宫中跟庆帝清乐等人一起过宫宴。

就连与江谦之成婚后也是毫无变化。

人虽多，却是无趣至极。

看着沈安颜垂眸不说话，晏轻尘蹙眉：“少了？”

沈安颜回神，忙不迭摇头：“不少不少。”

这哪是小师叔，这是财神爷啊！

虽然世人都传她女魔头沈安颜骄奢淫逸，但沈安颜发誓，她本人手里面从没有过这么多钱。

转瞬间，沈安颜又想到在北境战场上死去的那些兄弟。

她死后公主府应该也会被收回，没有她的吩咐，那些死了亲人的军属，残废了的兄弟，还能拿到钱吗？

小皇帝萧容庆若还是那般昏聩只知玩乐，大夏又还能安稳多久？

沈安颜将怀中的钱抱紧，一个想法在心中浮现。

“小师叔，我想下山。”

晏轻尘不解：“你今天不是已经下去了吗？”

沈安颜望着他：“我要去盛京，这次下山，可能短时间内回不来。”

晏轻尘怔然一瞬，淡淡颔首：“去吧！”

沈安颜提起的心落下，又忍不住问：“你会一直在这里的对吗？我办完事就回来。”

晏轻尘想了想，摇头：“不一定，也许会去云游。”

沈安颜眼眸里希冀的光暗下去，有些犹豫起来。

她还没弄清楚父亲沈不言的事。

若是错失这次，不知何时才能再有机会。

晏轻尘看她神色，心内一动，又道：“不过你可以在这里等我回来。”

沈安颜愣了愣，倏然漾出一个灿烂的笑：“好，那说定了！”

过完上元节，沈安颜独自下山。

下山前一步三回头，颇有些依依不舍的味道。

晏轻尘依旧在练功，没有半分送别意味。

只是回到小院时，那清冷安静的气氛让他蓦地失神一瞬。

大夏，盛京。

沈安颜看着繁闹的都城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明明如此喧闹，她闻到的烟火味却不如她和晏轻尘两人在小天山的时候浓。

可刚入城，她耳边便传来一道不可置信的颤抖声音。

“沈安颜？”

沈安颜转头望去。

一身紫色官服的江谦之站在不远处，冷淡容色从未有过的恍惚。

他叹息似的唤：“是你回来了吗？沈安颜。”

不同于上一次回盛京，这次沈安颜无波无澜，面容平静。

“这位大人，您认错人了，我叫晏宁。”

======第16章======

江谦之却像是听不到一般，快步上前，蓦地将人拥在怀中。

“我就知道，你与君莫笑不是一个人，他们所有人都在骗我，你没死……”

沈安颜抬掌推开他，退出一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