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尘里》阅读最新章节
且薇暗中跟着胡缨到宗门口,尽隐没于道边竹林之中,又托人将疾风带与胡缨,一脸愁眉地看着她离开。顾缘君折返来寻,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道:“且薇姑姑,弟子已按姑姑所托,将疾风交予师妹,请姑姑放心。”且薇心事重重,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有劳。”
顾缘君只觉且薇对胡缨过分照顾,不免对其独自下山担忧,于是出言相劝:“姑姑且放心,师妹虽年幼,却也是咱们同门中数一数二的,姑姑您又对她百般器重,放眼江湖同辈后辈,又有几人可与之相抗呢?师妹自幼机敏聪慧,只有别人吃亏的份,姑姑要放她多多历练才好。”
且薇不动声色,只淡淡地看了顾缘君一眼,缓缓问道:“百般器重......听你所言,似乎对我颇有异议?”轻描淡写地发问,却令顾缘君心中一震,登时僵住了脸,只觉此刻春寒料峭,一时之间便忘记了回话。
且薇常年闭关不出,又居于未白宗最是偏僻之地,未白宗弟子虽尊称且薇一声姑姑,与之交道之人却少之又少。况且方须晴特意交待过众人,切不可打扰到且薇,因此众人只觉且薇姑姑神秘得很,亦不敢靠近。按理说,胡缨终日厮混于未白宗,与师门众人都十分熟络,除了常年游历在外的弟子,她都称兄道弟,来者不拒。然而就是如此,她再三解释且薇慈和宽厚,也无人相信,毕竟她在宗内撩拨玩闹一圈,就要面壁三日,她口中且薇的“慈和宽厚”,大家也全当挽尊话术,见怪不怪,但一分不信。
且薇回想起今日顾缘君在台上的表现,一转身便在一呼一吸之间双掌突飞,来势汹汹,去势奇特,毫无规律可言。顾缘君一个不察,被连连击中,却见且薇没有罢手之意,便拔剑来挡,然剑未出鞘便被且薇游鱼般灵活的掌法夺去,弃之不顾。三招下来,顾缘君竟毫无还手之力,且薇潇洒收掌袖袍一拂,道:“原来你确是非缨儿对手。”
顾缘君按捺住心中余悸,力作不动声色,却在且薇出口之时被一瞬仓皇的眼神出卖彻底,忙道:“弟子不胜胡缨师妹,今日宗门皆知。”
“我本以为你与郝敬之等人沆瀣一气,只是贪生怕死故作输阵,没想到竟真是无能之辈,就这般能力也需得掩饰?徒有虚名。你等自封内力上台比试,早早约定好谁输谁赢,过招之间旁人以为暗流涌动杀机四伏,却不曾想到的是,这些都是你们事先商议好的,为的就是让那些想要出头的人顺利上位,去接受此次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缨儿,不幸就成为了这个人。”且薇剖析精准,令顾缘君脸色一再难看。
顾缘君自知行为有失,却仍旧不肯认为自保有错,顾缘君紧握佩剑,毕恭毕敬得向且薇行礼:“姑姑教训的是,弟子们虽行为有亏,但只为自保,不曾加害同门。胡缨师妹......我们无意。”
此话自然是在理的,因为事实如此,此番历练非比寻常,诸多弟子试炼多年都依旧惨遭毒手,无人知晓幕后黑手意图何在。任何人都无甚依靠,都必须孤身向前,顾缘君等人提早筹谋自决出局,也是出于自保之意,将心比心,又如何能轮得到旁人指摘。
且薇脸色无甚改变,自言自语道:“罢了,此番命数也好,劫数也罢,均是她自己的选择,我又如何怪得到你们头上。”且薇上前一步,将顾缘君扶起:“我并非是教训,也是告诉你,你口中的器重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顾缘君大惊,脸色比适才当面被戳破心思还要白上三分。心想便是三招都够自己拆解一阵,胡缨师妹受其试炼八载,早在自己之上不知多少,自己本以为是一时不察才被钻了空子,没想到竟是胡缨为自己留面子,顾缘君啊顾缘君,你还真是可笑。但方又转念,若是以此闻所未闻的武功便轻易突破第七重,那么第八重是否也指日可待,当即心头一震,连连否认,不敢再往下细想。
待她回过神来,发现且薇早已行至远处,只得施以轻功匆匆赶上,“且薇姑姑,师父命我转告,姑姑送别师妹后,得空可至峰顶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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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缨告别了阿盏和宣宣,利落地翻身上马,双腿轻轻一夹,疾风便直抢出去,将连绵不绝的紫英山群远远抛离,不见踪迹。
几日过去,胡缨不禁有些泄气。胡缨一边倚靠着老树垂头丧气,一边安抚着有些支撑不住的疾风,赔笑着:“好疾风,让你跟着我昼夜颠倒,乘兴而出确实有点为难。”初下山时的意气风发好像随着一路疾驰消耗殆尽,就连疾风也因胡缨间歇性冲刺有些略显疲惫。这一人一马连日里来按图索骥,辗转几处同门最后出现的地方,风尘仆仆,却一无所获。
“疾风,你说我们该不是被诓了吧,这江湖看着哪像是出了事的样子?我看都比不上姑姑训诫我来势汹汹......”话音未落,一阵疾风刮过,将胡缨未说完的话岔了过去,胡缨落得满身满脸都是灰,一身素白束袖锦袍顿时就成了灰白。“罢了罢了,还是继续赶路吧。”胡缨掸了掸衣裳,又胡乱抹了把脸,翻身上马,“走啦,疾风!”胡缨骑着马晃晃悠悠走在荒无人烟的野外,眼前又是一个岔路,胡缨只觉今日不宜出门。
胡缨不辨方向,一路上遇到岔路都是靠疾风做决定。胡缨对此也是十分困惑,时常向疾风发问,诸如“你怎会辨得清楚方向明明都是在紫英山生活,你是不是偷偷跑出去玩”之类,却也一直被疾风无视。
行进不肖一盏茶的功夫,胡缨抬眼望见前方不远处有个驿站,驾着疾风三五步便蹿了过去。走近才发现此处甚是热闹,驿站规模不小,车马甚多,正好让疾风也歇一歇,再补上一些干粮。胡缨勒马缓缓而行,却在驿站不远处被强制喊停。胡缨好奇心大起,干脆翻身下马,挤入人群张望。只见驿站门前空出一大块地,一行紫衣人将一黄衣少女团团围住。
那少女一脸稚气,明显较胡缨小上两岁,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衣衫破旧,满面风尘,却也不掩半分明媚可人。头上的银铃珠串顺着高吊的双马尾坠下,甚是俏皮,然而最令人深感惋惜的只是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清透却黯淡无光,俨然已是盲了。
再看将少女团团围绕的几人,五六个男子,年长的约有三十几岁,年少的至少也是十六七,身形修长,均身着淡紫色束袖长袍,头戴逍遥巾,胡缨立刻便知晓了这几人的身份。看着一身斯文,然而行事言语除了为首的那位尚可,其余几人都颇为张扬轻浮。
“喂,小瞎子,快将我师兄交出来,不然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一少年走上前,怀中抱着剑趾高气昂地冲着少女发难。旁边几人竟毫不阻拦,为首那位神情也甚是倨傲。胡缨眉头一皱,当下心生厌恶:“晚辈狂妄自大不知礼数,倒是遗传长辈,真是丢尽了武林人的脸。”
“喂,小废物,你算老几,你师兄又是哪个废物?”那少女虽视线偏离前方,却目不妄视,亦不闪烁,歪着头,手上不断玩弄着发梢垂落的银铃,用相同的言语回呛那少年。
少女刹那回击,口气不小,令旁观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心中暗爽,人群中瞬间炸开了锅。
一男子道:“听这话,感觉这小丫头本事应该不小!”另一男子反驳:“不见得吧,也可能是不知天高地厚,逞口舌之能罢了。”头先发言的那个却说:“逞口舌之能也得有两把刷子才能逞,她一小姑娘,还眼盲,若非功夫上乘,有何过人之处,又怎敢在武林名门面前出头?”一女子反驳,声音中隐隐发怒:“明明是萤渊阁先拦住了人家去路,不讲礼数,还为难人家一小女孩,怎地人家反抗还不允得了?这何处说理去。”不少人频频点头并附和着“就是就是”。
那后讲话的男子却道:“你刚来的吧,不懂就别瞎说,明明是她杀了萤渊阁的人,还死不承认......”那女子火上来,“穿的人模狗样就是少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人也配叫少侠?阿猫阿狗尚且知道先撒娇再讨饭,他倒好,上来就说小姑娘瞎,又污蔑人家杀人越货,有证据吗?我看你们就是一伙的,想栽赃陷害这个小姑娘!”
胡缨在人群中听了个七七八八,却也觉得名门正派为难一个幼女属实说不过去,准备上前之时,却想起且薇姑姑的话:“镇定行事,莫要鲁莽,恐坏大事。”众人依旧七嘴八舌,却在场上之人再度开口时安静下来。
“你这妖女,好大的口气!看我......”那少年话未说完便被人截了话去。只见他身后那人踱步而出,哼了一声,朗声道:“晏然,不得无礼。”虽然话是冲着那名叫晏然的少年说的,但此人目光却是死寂一般盯着那少女。只见这人向斜后方伸出右手,身后一名少年便将一个银铃放置其手中。
“敢问姑娘,此银铃可是姑娘所有?”说罢,便摇了摇银铃。
那少女懒洋洋地并不回答,反倒嘲讽道:“你们这些人好不讲理,小不点上来叫我瞎子,老不死的假惺惺呵斥,实则袒护,上来问我问题又不自报家门,我回答给鬼听吗?”
胡缨听着话,莫名轻松起来,面露喜色,心想:“这小姑娘,伶牙俐齿得很,看来萤渊阁的人不是她对手,应当没什么危险。”
“你这丫头,长辈问话竟敢不答,还口出狂言!”晏然本就因被小姑娘折了面子而感到愤懑,此刻恨不得马上出手教训一番。
“那是你长辈,又不是我长辈,再说了,你师父不让你说话你不还是汪汪叫,谈什么狗屁礼仪......”
“你......”晏然当下便要拔剑,被“师父”拦下。
“小姑娘,在下萤渊阁宋奕世,此前在番禺附近偶然拾得这银铃,见与姑娘所佩相似,斗胆问姑娘,是否是这银铃的主人?”
胡缨虽不知此地具体为何处,却也大致知道番禺位于南端,自己横竖下山不过半月,一路走走停停也万不能到那番禺周遭的,这萤渊阁地处南海出云谷,距离此处甚远,难不成这几人是一路追着这少女过来的?可这宋奕世是萤渊阁主之下“十君子”之一,人称“弈君”,本应在分阁中主事,如何追着一盲眼少女到这荒郊野外里来?胡缨原也只在武林盛事一类的大会上见过十君子,听闻若非大事发生,十君子万不会离开阁中。想到此处,胡缨更是觉得此女绝非常人。
“原来是‘奕君’前辈,怪不得会说些人话。既然你都说了,我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我叫游钦,无父无母,无门无派,无师无徒。银铃是我的,你若还,便送过来,若不还,本姑娘就当送给了你,别挡着我道,快快让开!”
游钦将宋奕世的身份点破,好似平地惊雷,直接在人群中炸开了锅。
“竟然是十君子!”
“文能对弈无敌手,武能以棋破千军!”
“这小姑娘踢到铁板了!”
然而众人紧接着看到游钦的动作,直接惊叫出声。这小姑娘原是与萤渊阁相对而立,中间相隔数丈之余,但眨眼功夫便破空而至,胡缨也不自觉感到骇然。
宋奕世脸上色变,原是不想动手,亮出身份让对方知难而退,否则对个奶娃娃动粗,传出去恃强凌弱、以大欺小也有损自己颜面。但眼见此女方才的惊人之举,若自己不出招,怕是弟子无人能拦住她。
只见几个棋子齐刷刷一排钉在游钦脚尖之处,不差分毫,拦住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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