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紫芙自梦中惊醒,后背冷汗涔涔,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星眸恍惚。
“姑娘,您醒了!”
“丁香?”
丁香怎么会在这?
丁香不是病死在她前往北地和亲的路上?
云紫芙用力的掐了下大腿,好痛。
不是梦!
她回来了!
些许欢声笑语时不时地从屋外传来。
“丁香,外面为何这般热闹?”
“姑娘,您是睡糊涂了吗?”丁香满眼焦色,“今日是您与世子的大喜之日。”
什么?
为何要让她回到与步琰之的洞房花烛夜?
她最不想回到的便是这一夜!
上一世,她听从父母之命嫁于步琰之为妻。
盛京所有人都羡慕她,一介落魄户,竟能嫁给朝中新贵,手握兵权的皇后胞弟。
可外人谁能明白她的苦。
自嫁入侯府后,她日日如履薄冰,不管她如何委曲求全,她的夫君从未用正眼瞧过她。
他的眼里、心里只有他心仪的姑娘灵欣郡主。
直到她身死,他们二人都未圆房。
叛军想要折辱的是步琰之的心爱之人。
那人明明不是她,而是灵欣。
侯府众人明明知道这事,却还是选择舍弃她。
让她成为灵欣的替罪羔羊。
她不想再当世子妃。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嫁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只要其真心爱她便可。
“给世子爷请安。”
门外仆从行礼的声音将云紫芙的思绪打断。
她顺着声音抬头。
只看见一身材欣长、金质玉相的男子缓步走来,屋内烛光为他镀上一层暖暖的光晕。
来人并不是步琰之!
而是曾经叛军首领上官彧!
她的夫婿为何会从步琰之变成上官彧?
记忆中的上官彧不良于行,此刻正命悬一线地躺在安王府内等死。
为何她眼前的上官彧无一丝病态?
哪里出了问题?
“都退下。”
男子声音冷冽,裹挟淡漠,让房间的温度瞬间降了不少。
云紫芙美眸慌乱,猛地低头,无意识地吞咽着口水,根本不敢多看上官彧一眼。
上一世,她为保名节,自焚而亡。
虽说上官彧没有亲自动手杀她,可要不是他提出让她和亲的荒唐议和条件,她又岂会走上绝路。
察觉到上官彧想要提脚继续往喜床走,云紫芙惊呼一声,“你、你别过来!”
他眉心微蹙,“你不喜这桩婚事?”
“我……”
云紫芙美眸迟疑。
她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都只是落魄国公府内不受宠的嫡长女。
爹爹为她大肆操办及笄礼,只是想将她卖个好价钱,并无一丝宠爱之意。
她的婚事根本都由不得她自己做主,亦从未有人在意过她的想法。
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像她这样的落魄户,为了嫁入高门定会费尽心机、不择手段。
脑中传来一阵刺痛,属于这一世的记忆,似开闸的洪水瞬间涌入。
原来三月三上巳节游湖,她同过去一样意外落水,只是这一次救她的人不是镇北侯世子步琰之。
她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握成拳,指甲戳到肉里,掌心传来的疼痛感让她瞬间清醒。
不管是过去的镇北侯世子步琰之,还是现在的安王世子上官彧,他们皆是受形势所迫不得不娶她为妻。
他们皆不爱她。
既如此,她又何必为他们白白蹉跎岁月?
这一次,她想为自己而活。
“世子殿下,上巳节落水纯属意外,并非紫芙有意设计。”
她说话时,牙齿都在哆嗦,可就算如此,她依旧不想退缩。
“救命之恩,紫芙感激不尽。”她起身,对着上官彧处行礼致谢,“紫芙知道世子娶我过门只是形势所迫、护我清誉。”
“世子高义,紫芙钦佩。”
“您放心,紫芙对世子妃之位绝无一丝贪恋,待明年此时,风波渐消,你我便和离,世子意下如何?”
久久未曾得到上官彧的回答,云紫芙紧张的竖起右手三根手指,“世子殿下,紫芙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如有欺瞒,不得……”
“无需起誓!”
“和离之事,容后再说。”
见上官彧转身欲走,云紫芙心急伸手,紧紧的攥住他的衣袖。
“刺啦”一声响,上官彧喜服的袖子应声而破。
云紫芙无措的望着手中扯下的红色绸布,晶莹的泪珠不由自主的倾入眼眶。
上一世,不管她如何解释,步琰之始终未曾相信过她。
在步琰之的心里,她就是一个费尽心机、用尽手段想要嫁入高门的心机女。
她不想再被误会,哪怕这人与她素不相识。
但她好像把事情搞得更糟糕了。
上官彧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抹去她眼角的泪珠,但垂在腿侧的右手只是微微抬起后便停滞了。
她怕他!
她不想嫁他。
他往后退了一步,“哭什么,不过就是件衣服。”
云紫芙泪眼婆娑,缓缓抬头,撞入他那双如星河般闪耀的黑眸里,深邃而又明亮,无一丝阴翳与不快。
“世子、世子殿下,您、您没有生气?”
“我为何要生气?”
“紫芙……”上官彧喉结上下一滚,停顿了片刻,“本世子又不是山野猛兽,还能吃了你不成。”
“阿?”
眼前的安王世子上官彧同记忆中的那杀人如麻的叛军首领相差甚远。
云紫芙心中忐忑,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眼前的上官彧。
眼前的他并未叛国谋反,亦未杀害她的夫婿。
“殿下,夜、夜已深,不如、不如咱们早些歇息。”
云紫芙说完这话便后悔了,她明明只是不想在继续面对上官彧,怕被他发现端倪。
可刚才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邀请他一同入睡呢?
她一点都不想圆房,他可千万别误会!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别慌,本王从不同女子置气,亦不会动手打女子,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殿下,小步将军来了,说想求见世子妃。”
“世子允我见他?”
“为何不允?”上官彧眉头轻挑,薄唇勾起一抹浅浅笑意,“从今日起,你便是这府邸的女主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许是上官彧表情太过真诚看不出任何破绽来,这才让一向恪守礼教、谨言慎行的云紫芙豁出去了一把。
“我、我想见他。”
今夜月色清朗、繁星闪烁,清风微微拂过她的鬓角,扬起了她鬓角的碎发,上官彧无比自然地伸手将它们抚平。
云紫芙星眸一愣,脸颊微微发烫,“谢、谢!”
这一幕恰好落在了花厅等候的步琰之眼中。
他胸口闷闷的,牙关紧咬,撇过头去,不愿再多看一眼。
今日是他好友上官彧的大喜之日,他带着满满祝福而来,因为太高兴便比平日里多喝了几杯,故而离去时未曾骑马,而是坐的马车。
在马车里他闭眼小憩了片刻,而后他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他看到自己战死沙场,亦看到黎国破碎、江山易主。
梦中的一切是那般的荒谬,他根本不愿去相信。
可心底却有道声音不断地在同他说:
云紫芙是他的女人!不能让她嫁给别人!
待回过神来时,他人已经来到安王府。
在看到上官彧为云紫芙抚平鬓角碎发的那一刹那,心底涌出的不甘、妒忌、以及愤懑是那么的清晰且真实。
他此刻还理不清为何在他的身上会发生这等荒诞离奇之事。
但他现在有二点可以确定。
上官彧绝非善类。
他决不能让他的女人嫁给上官彧!
“妾身见过步将军。”
“云紫芙!”步琰之站起身,挺胸,视线定定地落向云紫芙那巴掌大的俏脸上。
她脸上浓郁的新娘装扮,遮盖了她往日的清婉甜美,更添一丝端庄华美,与记忆中并无太多差别。
心头浮动着无数话语,可话到嘴边,步琰之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上官彧黑眸内闪过一丝疑惑,步琰之是一个极度自制的人,今日去而复返,很是反常。
步琰之在离府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吗?他倒是有些期待步琰之接下来会做什么。
云紫芙被步琰之瞪得心里毛毛的。他在做什么?审视她吗?
如今她已经不是他的妻子,而是安王世子妃,凭什么在任由步琰之高高在上地像看犯人一般地瞪着她?
她不满地回瞪了他一眼,转身,想要退回上官彧的身后。
“别走!”步琰之大步向前,拦住了她。
“步将军,你想做什么?”
“我……”步琰之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该做什么,他尴尬地站在原地。
“小步将军,你可知你此刻所作所为,会将妾身置于何地?”
云紫芙忍不住抬眸,偷偷地瞥了一眼挡在她身前的上官彧。
见他眼中并未有一丝责备与怀疑,心头浮起丝丝暖意,还好上官彧没有误会她。
不然仅凭步琰之此刻看向她的眼神,以及拦着她的突兀举动,上官彧便能在她的脑袋上扣一个私通外男的罪名。
想到这,她紧张的呼吸都开始有些急促起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不想再被任何人误会!
她不明白,她与步琰之已经毫无关系,为何他还要来搅乱她的生活?
她满心不解与愤懑,张口还欲再说些什么,然而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上官彧、步琰之眼疾手快的同时伸手想要将她揽入自己怀中。
只可惜,步琰之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上官彧将云紫芙拦腰抱起、转身离去。
他垂在两侧的手暗暗握成拳,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他不该再插手云紫芙与上官彧之间的事情。
“世子妃,您终于醒了!”
丁香喜极而泣,她家姑娘终于醒了,她与太医的脑袋保住了!
“奴婢、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上官彧听到动静,大步走向内屋,对上她那双澄澈无垢的星眸,心跳没由来地露了一拍。
“哪里不舒服?”
毫无预警地跌入那双盛满担忧的深邃黑眸,云紫芙的视线瞬间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世子殿下,我与步将军……”
“刚才的事,你莫放在心上。”上官彧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安抚着云紫芙,“琰之喝醉了,待他明日酒醒后,本世子定会压他来向你负荆请罪。”
云紫芙黛眉微蹙,上官彧与步琰之可是死敌,可听上官彧刚才话中的意思其与步琰之的关系好像还不错。
今夜发生太多事情,每一件事都超出她的认知,她需要时间好好来捋一捋。
云紫芙视线下意识的顺着上官彧白皙修长的手指移动,直到发现步琰之正行云流水地脱着外衣,她惊慌坐起,将被子扯到怀中挡在胸前,说话时声音都在打颤。
“你、你要做什么?”
“睡觉。”上官彧面色如常,让人看不透他此刻的心情,“怎么?紫芙喜欢和衣而睡?”
她下意识的摇头,谁会穿着衣服睡觉呢?
等等!
她为什么要同上官彧讨论这问题!
“你要去哪?”见云紫芙抱着被子想要下床,上官彧长腿一跨,挡住她的去路,“你往里面躺些。”
“紫芙放心,本世子的睡相极好,绝不会压到你。”
“不是的!”云紫芙星眸慌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拒绝上官彧,“我、我……”
对上她那双湿漉漉的动人星眸,上官彧只觉喉间微微发痒,黑眸中透着些许无奈,俯身抱起喜被,铺在脚踏上,“明日一早还要进宫谢恩,快些睡吧。”
“进宫?”云紫芙美眸错愕,“世子要带我进宫谢恩?”
云紫芙娇唇紧抿,手指紧紧攥着胸前的喜被。
按照黎国礼节,她确实应该在第二日拜见完家中至亲后,随世子一同进宫谢恩。
只是……
上一世,不管是步琰之还是镇北侯府夫人,皆瞧不上她。
他们以她身子羸弱为借口,并未带她进宫谢恩,更别提其他各府的宴席。
自从大婚过后,她便被禁锢在镇北侯府的后院之中。
她就似那被人遗弃的金丝雀,日日翘首以盼,等待着主人将她的牢笼打开。
“你不想进宫?”
点击全文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