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倾一个外地来的,在羊口坡还没站稳脚跟,能有啥办法?
她心急地转来转去,想了好一阵子,才眼睛一亮,说:“你认识陈天明吗?羊场的副主任,他或许可以帮忙。”
陈天明和战西宸的关系,连大根也是知道的,他是战西宸劳改那几年的管教。
连大根一拍脑门说:“对呀,我咋把他给忘了?那咱今晚”
“今晚也太晚了,明天再去。”沈南倾说完,自己又改了主意,改口说,“不对,咱俩去陈副主任家,在他门口等等,这样明天一大早就能见着他了。”
连大根连连点头。
俩人抹黑找到陈天明的家,就在门口冒着冷风干等。
沈南倾怕冷,出门之前穿上了战西宸给她买的羊皮袄。
她躲在背风的地方,等着天亮的时候,心里想了好些事。
战西宸如果因为她那方面的阴影,真不打算要她了,那她也绝不会缠着他。
不过,之前他对自己不错,这也是实打实的。所以,沈南倾不能无情无义,真要分开,也得这回先想办法把他捞出来再说。
这样想着,沈南倾有了决断,心里定了不少。
可是……
她一低头,看见月光下,自己的皮袄闪着微亮的光泽,又想起战西宸陪着她去买衣裳的那一天。
当时他骑着自行车,故意骑得飞快,吓唬她去抱他的腰。
那时候他们还不熟,她不肯,他也就老实下来,骑得很安稳。
她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吹着风,手里提着新衣裳的袋子,开心得直想哼小曲儿。
现在回想起这些,沈南倾发现,其实自己早就对战西宸有了好感,只是那时候还没有察觉罢了。
现在,她察觉到了,他却不想要她了。
沈南倾死过一回后,就告诉自己,以后要坚强,要对自己好,不会允许任何人再欺负她。
可现在,一想起往后不会和战西宸在一块儿了,她的委屈却忍不住,眼泪默默地掉了下来。
就这样,沈南倾和连大根一起等了好几个钟头,早上六点多钟,陈天明家的大门终于从里头打开了。
俩人立刻凑到门口,把陈天明吓了一跳。
“哎呦我的天!”陈天明惊呼了一声,看清楚来人后,更惊讶了,“你……你不是战西宸那个新媳妇吗?沈南倾是吧?咋一大早过来了?”
“是我!陈副主任,战西宸他他让人抓了,我这谁也不认识,直接抓了瞎。所以来问问您,咋才能见他一面啊?”
沈南倾满脸焦急,巴巴地问。
陈天明的脸立刻沉了下来,皱眉问:“为啥被抓的?”
沈南倾垂下头,没出声。
陈天明问:“他又去做黑市的买卖了,是不是?”
“嗯。”
沈南倾闷闷地应下了。
“这个武大疤!我几天不敲打他,他真就要上房揭瓦!”陈天明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叹口气,就对沈南倾说,“我回去拿自行车,带着你去镇上的看守所。你先去见见他,我也和稽查队的人了解一下情况。后头咋办,等了解完再说。”
“太谢谢您了。”
沈南倾客气地说完,陈天明很快推了自行车出来。
沈南倾让连大根先回家,自己就跟着陈天明去了看守所。
在陈天明的安排下,她很顺利地见到了战西宸。
探视的地方是个白墙砖地的小屋子,俩人中间隔着笼子一样的钢筋网。
战西宸从里头被带出来,隔着网一眼看到沈南倾,马上就愣住了。
沈南倾看着他,人没啥变化,还是那么魁梧健壮,哪怕戴着手铐,又被俩警察押着,也一点不减气场。
俩人就对视了这么一眼,沈南倾还没说话,谁知战西宸就沉下脸,扭头对着警察粗声吼:“谁让你们带我来见她的?我不见她,让她快走!”
沈南倾张了张口,顿时红了眼圈。
警察气呼呼地说:“老实点儿!你跟谁吼呢!”
然后就把他摁坐在椅子上,吩咐说:“探视时间十分钟,有啥话赶紧说,说完了还得回去干活呢。”
看守所里,都是些糊纸盒之类的手工活,倒不累,就是磨人。
警察走后,战西宸咬了咬牙,才抬起头来,去和沈南倾对视。
“战西宸,你是真打算不和我在一块了,是吗?”
沈南倾没啥表情地瞅着他,声音很凉。
战西宸心里刀割一样,可脸还是沉沉地绷着,粗声说:“是。”
他咋会不想?
可是,他现在被抓了,眼瞅着就要二进宫去劳改营,再拖着沈南倾,不是耽误人家姑娘的好年华么?
沈南倾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可真的从他嘴里听见,心口还是像被捅了一刀。
她咬了咬牙,忍住眼泪,平静地问他:“那你和我说,你到底倒卖了啥,赚了多少钱?”
“咱俩那事都黄了,你还问这干啥?”
战西宸冷冷地反问。
沈南倾说:“陈副主任让我问的,问清楚了,才好想办法把你弄出去。”
战西宸不屑地嗤笑,脸颊边上那一道疤跟着扭动起来,“你装啥好人?老子没和你在一块的时候,干了多少票,就没失手过!现在特么多了个你,晦气都来了!老子因为你才被抓,现在你又来说啥捞老子出去?老子不稀罕!”
沈南倾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说啥?是我……我害的你?”
她的声音颤抖起来。
战西宸心里跟针扎一样,紧攥着拳头,都快把骨头攥得断了。可是,他嘴上还是凶狠地说:“不是你是谁?老子不想看见你,滚。”
沈南倾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湿漉漉地瞪了他很久,终于狠狠把流出来的泪花一抹,站起来转头跑了。
战西宸瞧着她的背影,闭上了眼。
他自言自语一样说:“下回找个靠谱的爷们吧,别跟我似的,只会叫你哭。”
沈南倾跑出探视室,正好和陈天明碰头。
陈天明通过稽查队的人,已经了解了情况。
目前稽查队的说法是,只能查到战西宸和人私下交易,但是货物没找到,接头人也跑了,所以眼下挺难给这事定性。
也就是说,还有把战西宸捞出来的可能。
沈南倾回想着战西宸的话,人还愣愣的。
等陈天明说完了,她才回过神,红着眼问:“您说啥?”
陈天明不知道她经历了啥,只当她在为自家男人的事心神不宁,就重复了一遍。
“那,得交多少罚金?”
沈南倾问。
陈天明说:“我问了稽查队的人,说交个五百块钱也就差不多了。”
五百块钱……
家里的钱,都是沈南倾管着,她知道,一共也就二百多。
她自己是孤身一个人来到羊口坡的,身上除了一身衣裳,啥也没有。
让她去哪里再凑剩下的二百多呢?
沈南倾脑子里闪,掠过一样东西。
那是她亲奶奶去世之前,留给她的金镯子。
自打她亲爹苏成刚死了以后,她奶奶身子骨就一天不如一天。后来她娘再嫁到杨家,她和奶奶见面就少了,直到奶奶病重快断气之前,才赶回去一回。
当时,奶奶就抓着她的手,给她套上一个细细的小金镯子,说是让她自己留着,以防万一。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变卖,连她娘也不要给。
这个镯子,是沈南倾唯一值钱的东西,而且意义重大。
她从看守所回到家以后,默默地翻出镯子,犹豫要不要拿它去救战西宸。
他俩要是好好的,她一定不假思索就去卖了它。
可现在……
战西宸都不要她了,她还要倒贴上自己唯一的一点家当,去救一个往后不会有啥关系的男人吗?
沈南倾咬了咬牙,正打算把镯子放回去,恰好瞅见小抽屉里一个粉红的硬板纸小卡片。
那是上回,战西宸打算去西北她老家,给她报仇时买的。
沈南倾心里一动,又回想起当时在火车站,俩人抱在一块的画面。
算了。
沈南倾闭了闭眼,做出了决定。
不管战西宸现在是不是不要她了,可先前,他是豁出命对她好的。
这个镯子卖了,把他捞出来,就当是还了他这份恩情,往后对他不亏不欠,她也能干干净净地离开这个小房子。
下定决心以后,沈南倾拿着金镯子,正要去找连大根,可巧陈莲花就上了门。
陈莲花一脸关切地看着她,张口巴巴地问:“我苦命的孩子,听说武大疤又被人抓进去了?都怪姨妈不好,当时没仔细考察,给你说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男人。这三天两头进劳改营,谁受得了啊?”
陈莲花舌灿莲花地说:“小甜你别怕,咱不跟他过了。反正你们也没扯证,回头姨妈再给你说个更好的。”
她那副嘴脸,沈南倾看见就烦。
沈南倾是不打算和战西宸过了,可是这关陈莲花啥事?
她直接凉凉地说:“不用您多操心,您还是多管管自家的杨青青吧。”
“你这孩子,咋不识好歹呢?”陈莲花拉住她说,“咱们女人可不能犯傻,你现在不离开武大疤,早晚得被他连累。以后你和他扯了证,有了娃,那真是想跑都跑不掉。”
沈南倾的手腕被她攥着,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她本来就心事重重,现在被纠缠得烦了,冷脸就说:“我说了,这是我自个的事,不用你操心。你不就是想着再把我说给别人,好多收一回媒人礼吗?”
“你!”
陈莲花被看穿了一半的心思,有点恼羞成怒。
事实上,她图的可不止这一点媒人礼。
她想趁着战西宸还没出来,赶紧把沈南倾的新婆家给定下来。
这样,即使战西宸出来了,还对沈南倾有心,也来不及了。
战西宸死了这份心,才肯安安心心地和杨青青好。
一旦他和杨青青凑成一对,她就支持他去黑市。
没人特意举报的话,这玩意基本上抓不住。到时候,还不是财源滚滚?
沈南倾看她还不走,直接将人往外推。
陈莲花不想错失这个好机会,拼命往里挤。
沈南倾急着去找连大根,索性说:“我会和战西宸分开,但是别的事不劳你管了,你让我出门成不成?”
“你真不和他在一块了?”
陈莲花最后确定一遍。
沈南倾想再重复一回,才发现自己比以往的还要舍不得。每说一个字,都像在扎自己的心一样。
“我不会和他在一块了,你满意了?”
她颤抖着反问。
陈莲花确实满意了,拍拍屁股回到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杨青青。
杨青青立刻乐得跳起来,“真的?沈南倾那个贱人,终于不再缠着我盛骞哥了?”
“看看你那不值钱的样子!”陈莲花戳着她脑门,教育道,“等武大疤出来,你给我好好献殷勤,把他的心拴住了,听见没有?”
杨青青一想到战西宸,脸上也有了羞涩的表情。
她低头玩弄着自己的辫子,小声说:“听见了。”
此时,沈南倾也找到了连大根。
连大根拿着那个细细的金手镯,替战西宸感动不已。
他说:“嫂子,你可真好,我哥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沈南倾心里又是刺。
这不是解释的时候,她只说:“你快帮我找个门路,卖了它。看守所不是啥好地方,你武大哥能早出来一天,就好过一天。”
“成,成,我这就去找门路!”
连大根得知战西宸能顺利出门,走路都更有劲儿了。
他很快卖掉了金手镯,卖了三百多块,再凑上战西宸给沈南倾的二百多,足够给政府交罚款了。
交钱领人的时候,沈南倾没去,交给连大根办的。
连大根没多想,兴冲冲交上钱,去看守所把战西宸带出来,还满脸笑容地说:“哥你可出来了,吓死我和嫂子了。”
战西宸左右看看,没有沈南倾的身影。 点击全文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