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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湖面上结的冰还没化，只是隐隐有些趋势而已，胆子大的还敢在湖上走。

兰憬望在和岁安下棋。五子棋，规则很好懂。兰憬望玩上瘾了。

他挺傻的，一开始只知道纵横向下棋，却不知还有东南、西南、东北、西北的斜向也可以凑成五子。第一次输怒斥岁安不告诉他完整的规则，然后第二次，第三次……

从没赢过。又非要缠着人和他下棋。

岁安是谁？他当然不会惯着那少爷。

兰憬望又陷入无聊。

荷香一月就回来了，带回来个相好的。那相好的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却是成天什么都不干就画画儿。

夏橘十五了，兰憬望见过她那哥哥，看得出两人是兄妹，但和夏橘的娴静秀美相比，他哥哥却是生的普通。很奇怪，不知是不是五官哪里不对劲，夏橘的哥哥生的并没有夏橘那么俊——她那哥哥竟是开始给她说亲了，夏橘阻碍无果，气的她哥哥来找她她都不理人。

闵北被正式调来兰憬望院里，陪读。

他也是个爱叽叽喳喳的，连一向耐心十足的荷香都受不住他，私下里和秋兰说怎么会有这么闹腾的娃，嘴里是一刻不停……

不过和兰憬望不同的是，他对谁都这般。是个没心眼不妨人的，什么都往外说。

他有个妹妹，跟在王夫人身边的，刚来的时候由于害怕，哭的直打嗝而闻名大帅府，特别是双胞姐妹，这么一个乖软可爱的妹妹让她俩天天往王夫人院里跑，不为别的只为逗弄小女娃，非把人惹哭了才作罢。

——至于是怎么闻名的还得感谢她的好哥哥，他哥哥说她哭了一整天，然后打嗝打了整整四天，什么法子都不好使，大夫来了也没用，后才忽然吃了个糖葫芦好了。

这事原是在王夫人那压着的，那小丫头还知道窘迫，怕丢脸就不想叫许多人知晓。谁知转头她那嘴上没个把门的哥哥就把她卖了。

除此之外，还又来了一个孩子，他有名字，叫何岸。也是陪读，不过还好像是要习武。何岸和闵北一对比，何岸简直就是荷香等人的救世主。

救世主惜字如金的很，嘴巴常常是抿着，一副省心的样儿，如果把他俩换换，那就是活脱脱兰憬望和岁安的翻版——闵北只要一到何岸的面前就不跳脱了，安安静静规规矩矩的，如同被实力定身术。

所以荷香便把闵北放在何岸身边，他俩倒真真是“出双入对”，有闵北的地方必然有何岸，再不济也是何岸被送来闵北身边的路上。

放在一块是叫人放心的不能再放心了。

可他俩又谁也不理谁。何岸是天性使然，闵北……闵北就不好说了，只有他自个儿知道。

………

这是一场说不清公正的交易。三月带来了桃花，也带走了十一姨太的生命。

丧事办的潦草。十一姨太长什么样兰憬望都不知道，名字也没有。

而她的女儿，兰菱又只是短暂的出现在兰憬望的视野里又就此彻底消失，连他“生命中的过客”都算不上——一般“过客”这样的形容都是给在于自身有遗憾的人身上，这往往是人自我安慰时的一种说法。

性质也各有不同，有的是念念不忘的自欺欺人，有的是彻底释怀的回首微笑，有的是兜兜转转的恍然如梦。

兰憬望院子大，一人独占不说，连兰德民住的院子都比不上他的院子——毕竟他不怎么在家，所以也没什么事。窗前不远处，刚巧便是两颗桃树，开的正盛。桌子上的花瓶也插的桃花枝。

兰憬望问岁安喜欢什么花。

岁安闭目养神，不理人。

“好罢，我没见过其他许多的花。娘喜欢花，她把那些花插到瓶里煞是好看……我也试过，可惜丑的紧。”兰憬望回忆说。

他还自发的解释道:“你不知道是因为我那时刚插完就全抽出来了，我觉得你应当不想看见那丑煞人的东西。”

过了会，他问:“岁安，你就没有喜欢的物什？”兰憬望觉得自己应该多多了解岁安，他应该知道岁安的许多，不然……总觉得，总觉得……啊呀，说不出什么感觉。

岁安还是没说话，兰憬望觉得定是有的，怎么可能有人没有喜欢的东西呢？不管是什么，人一定会有一件喜欢的东西的。不一定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也可以是抽象的。看不见摸不着的，只存于精神上的也算。

下午下起了雨。闵北在和兰憬望下五子棋。窗外的两颗桃树被风雨吹打的不成样子，桃花瓣叫人怜惜的一片片往下晃悠悠的掉，在地上稀稀拉拉落下了大半，地铺成粉色。

兰憬望和闵北不相上下，但闵北还是隐隐占上风。又是一局过去。两个人都默契的没再开下一局。

观雨，听雨，是中国古代文人墨客渲染意境，偏好的雅事之一。

即使是放在现在，浮生偷得半日闲，亦是别有一番意趣的。

何岸就坐在闵北身旁，他刚刚看着两人对弈。又是对弈，又是听雨，岁安在品茗……啊，甚是风雅。

闵北望着那于风雨中摇摇晃晃的桃树，听说这是刚搬来栽下的，况且这桃树还没长多久，算得上树苗。

窗子在他左边，何岸坐于他右侧还在低头看棋。他转头看向何岸说:“何岸你说…”

“！！！”

闵北狠狠一惊，猛的退后后背直接抵在了窗子的木框上，那硬的、有些许凉的触感直接隔在了他背上，他又微往前坐直了些。

无他，刚刚一转头他鼻尖几乎是要蹭到也一起转头的何岸。

“……”闵北不知道说啥。

何岸抿着嘴，皱眉不发一语看着有些惊慌失措的闵北。

“……内个，我没想到咱俩离这么近……”闵北磕磕巴巴的说:“抱歉啊，不过，不过你也不是姑娘，也、也不要紧的！罢？”说着他又小心翼翼试探道。

何岸依旧是板着张小脸，看不出在想什么，也没有回话。他看起来也有点不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他垂下眼。

兰憬望不明白他俩直接发生了什么，问:“什么。”

“……”

“……”

闵北强硬的转移话题道:“你们说，桃花被雨淋会不会冷啊？”

这一句成功转移了兰憬望的注意力，至于何岸，他还是沉默着，也不知道是否是顺势也想桃花如何。

兰憬望是深思派，从理论上逐个击破，毫无浪漫情怀:“你说的也许是，但桃树不是人，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活着，所以它不会冷。”

然而闵北本来就不是问他，况且这么一番毫无意趣的发言属实是触碰到写意抒情派的雷点，所以兰憬望被无视了。

闵北偷瞄何岸。

何岸懂得多的多，他慢悠悠开口:“听雨是古人雅事之一，淋雨却不是。”

闵北以为自己遇到了知音，正双眼放光呢，就被何岸没说完的话打破:“桃花不会冷，你若是觉得它冷了疼了，何不把它移进室内。尽会说些风凉话。”说着说着，这位主还生气了。

——当然这只有闵北知道，其他人都不晓得怎么就惹着何岸了，还不晓得何岸已经生气了继续在人雷区上蹦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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