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舞镜之照安》精彩章节试读

大盛朝的静和公主，因未婚夫婿镇北大将军宋景叛国于阵前诛亡而郁郁寡欢，赐婚多住在城外白马寺中。

如今先帝驾崩，由二皇子华青辞继位，晋静和公主为义肃长公主，并择日与北辰国新君和亲。

昙华阁中，知书尊新帝令为久安送来了凤冠霞帔，云彩婚衣。

那妆台前的天之骄女却如行尸走肉，无欲无求，一侧安置的华服锦衣半点都勾不起她的兴趣，久久地才开口说一句话∶“知书，你看本宫是老了吗？”

久安怔怔地看着木梳上的几根白发，眼神空洞。

这一年，她才十九岁，急叹红颜易老。

知书把梳子接过，“殿下风华正茂，尊贵无比。”

久安的眼中尽是悲戚，“戴罪之人，何来尊贵。”

“殿下，您是皇家的女儿，怎么不尊贵？”

久安不与她说，在他们眼里，自己自甘堕落，愿以罪臣之妇的行为太过愚蠢，可他们都忘了，在宋家正盛时期是如何奉承这纸姻缘。

但凭说一年前，那是宋景归朝，举国欢庆英雄，宋氏威望再起，连着父皇都巴巴地要把自己嫁给他，忙下赐婚圣旨。

可惜，他一共在京三月，西北又起战事，匆匆赶回西北，竟是此生不得见。

宋景死了，而边境传来宋景叛国消息的那刻自己也死了。

先帝草草定罪，久安暗查不断，联系宋景旧部，虽然没能找到当时选择不支援宋景的叛徒，但她把所有时间花在这件事上，总算能得知事实零毛。

那时，以监军赵春平为首势力斥宋景以书信同敌军北辰国往来，军中大将不信，彼时宋景正在前线交锋。主将不在，军营中以皇帝亲派的赵春平为首。届时赵春平定下了宋景的罪，后方援军不到，而前线队伍又大批撤回，招致宋景不敌，战死沙场。

偏偏北辰国军士如虎，得知宋景已死，蜂拥而上，一鼓作气几乎要破了郾城，后撤兵休整，却也不到三天就拿下郾城。

赵春平逃回元京，将罪名全丢给宋景，彼时父皇顺势而下，一举清理朝中武将之势。

先帝下旨令宋景的衣冠冢都不得进宋氏陵墓，恐此不孝子孙辱没了宋父的英灵。

公主和罪臣曾有的一纸婚约像个笑话一般在静默中化为乌有之事，先帝禁足久安，纵使苦具哀嚎，无所用处。

“陛下驾到！”

太监尖锐的叫喊声刺的久安一震，随即她的二哥……皇帝迈步而进，轻轻瞥了一眼桌上的婚裙，见她弃置褴褛，不怒反笑，走到久安身边，知书识趣地让开。

华青辞蹲下与她温声道：“阿鸾，长大了就该嫁人啊，虽然这个婚事哥哥没与你商量，但对方是北辰国太子，身份尊贵，品性纯良，与我阿鸾最是匹配。”

阿鸾是她的乳名，唯有亲近之人才这么唤她，可在这皇宫里，只有这高高在上的皇帝是她的骨肉至亲了。

久安露出一分惨痛的笑：“其实在二哥眼里，只要不是宋景，纵使是个贩夫走卒也堪与我相配吧。”

华青辞平静地看着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这才开口∶“阿鸾是大盛最尊贵的公主，是哥哥心里最好的妹妹。”

久安合上了眼，冷道：“北辰国历来为我朝之敌，可那太子却与我朝交好，难不成自从他登基前你就对他俯首称臣了？可怜我夫前线抗敌数载，守卫多年的边疆领土被你一句话就送给了敌人。”

久安语中的冷气勾起华青辞的怒气，那“我夫”二字更让他气得发颤。

从小父皇偏爱宋景，让与宋景年龄相仿的华青辞备受冷落，宋景事事争先，但凡有他的地方，就不会再有华青辞的身影。

他唯一宠爱的妹妹竟还对他如此痴情，心中的无力感无端涌起，可被久安戳破了心思，恼羞成怒道：“天子之言，断没有收回的道理，你只管待嫁便好！”

宋景之父宋翊为从龙之臣，位高权重，乃满朝武列之长，仅有独子宋景，纵使宋景获罪，宋氏未灭，久安以宋景之妻自居，以宋氏青鸾令为号，执掌十万宋家兵。

那十万兵本就是宋翊的亲兵，是打天下时宋翊自己的一支军队，后来宋翊战死沙场，将兵马交付宋景，皇室不好横叉一脚，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啊……如今我只剩这一躯壳，你要把我塞给谁都行。”她仰起头，“陛下，你说啊……这一年里是不是发生了很多事。母后病重，几近油尽灯枯，大哥病重身亡，三哥客死他乡……难为陛下把我们这些手足一个个送走赴死 。”

华青辞仰头闭目，显然是一副气急的样子，再睁眼低头看她，透着几分无奈：”你又是要和我说阿逸了吗？朕要说多少遍你才肯信?朕没有对阿逸下手，他是你哥哥，可也是朕的皇弟！朕的亲皇弟！”

华久安却不想和他争执，发红的眼含着泪水，却仍是极美：“陛下，您位高权重，想借刀杀人自有万千人为您递刀，不必多言。作为妹妹，只奉劝你一句，在那万分之巅，您可要千万坐稳。”

她一遍遍地说，像幼时一样和哥哥倾诉委屈，可如今她却不敢希翼哥哥会帮她，如今他们已经站在了对立面上。

“若我不是公主，是不是你就不会这样逼我？”

“偌大元京，陛下却不给我留下一点位置。”

“陛下，出家为尼，或是看守皇陵，我……”

华青辞此时也是怒极了，反道：“你敢不嫁，便不必再为公主之尊了！”

说罢，天子仪仗便随着他一起扬长而去。

久安跪送，再抬眸才看到了殿中的那一件婚裙，听说那嫁衣已经送来两天了，可她正眼都不曾瞧过。她唤知书把婚裙架起，这才能完全欣赏，锦衣荣秀，金针绒线，当真好看。

“真好看啊……”

知书点头：“殿下原本很喜欢各色华服，如今终日着素服，不合规矩，其实也是陛下体谅。”

久安痴痴地看着那件婚裙，知书以为她是想通了，遵她的命令把婚裙给她换上，流光溢彩。

“把柜子放着的芙蓉匣子拿出来。”

知书听命，等久安把匣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她惊地就要下跪。

那是宋景给殿下雕的玉质青鸾鸟，是殿下及笄那年宋景从西北快马送至元京的贺礼。

宋景的雕刻技艺师从元京白马寺慧一法师，苦练多年，手艺精湛，这尊青鸾鸟耗费了他大半年的时间，而这些时间大还都是在战场上挤出来的。

自从宋景造反，昙华阁就被秘密搜过多次用以查获宋景的书信物件，这尊青鸾鸟也早被先帝查获收走，可如今……知书哪里知道，这是她的母后所还，而母后也是唯一一个和她一样相信宋景从未造反之人。

……

当夜，久安从昙华阁出发一路向东宫走去，身着凤冠霞帔，她本身有意躲着人，往人少的甬道走，就算碰到了宫人，他们不敢看她，远远退下。

从东宫落锁，如今也没人住着了，她失望而归，竟走到了宫内最高的城墙之上。

今夜她又喝了不少酒，恍惚间，看到了年少最爱之人，暮阳下，他带着公主肆马奔驰，直到夜幕真正降临。

再一睁眼，仿佛又看到了那天在御花园里，她收到了他千方百计求来的赐婚圣旨。

父皇曾答应，当他凯旋还朝，就能下聘完婚。

可如今再好的酒也不能改变所见现实，冰冷的宫墙和宫外万家灯火的光芒刺痛了她的眼睛，是眼下最好的醒酒药。

先帝的赐婚，其实对年少他们来说都是突如其来的打击，可长辈间一时兴起、一拍即合却绑定与困扰了他们一生。

朦胧的浓夜，静默里，唯有一声声虚弱的求救声，倒在血泊中，隐约看到了那高楼处的人。

久安看见了，在高楼上把她推下去的人。

其人念念，匪我思存。

西月朦胧，宫声罢，长夜漫漫人影稀，惟红裳耀目，休暮止。

义肃长公主，于永泰元年三月，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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