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向来拜高踩低的六宫众人便就也明白了。
皇帝宠归宠我娘亲,但那里面绝对没有爱,对我这个身份存疑的公主,也就更没有爱。
于是在萧无愿的授意,以及皇帝的无视下,我的生活就愈发艰难。
没有新鲜吃食是常有的事情,甚至我的衣服浣衣局也开始不给我洗。
宫女太监们的闲言碎语我已经听惯了,到了后面已经开始不避讳当着我的面说。
即便我高烧不退,也不会有太医敢踏进我的宫门。
萧无愿只需要淡淡说一句,啊,本宫宫里也有个宫女病了。
那太医便会踏破东宫门槛,我这里绝不会有人问津。
在他长达多年的欺压里,我长大了,我第一次受他的恩惠是在母亲的葬礼上,我不过十八岁。
母亲的棺椁放在倾仙宫里。
在她死后,一次没来过。
倾仙宫冷得像冰窖,连宫女太监都没几个愿意踏足的,偌大的灵堂里只有我跪得规规矩矩地在守灵。
穿堂风吹过我消瘦的脊背,有人的脚步声响起。
有条不紊,不紧不慢。
不像我平时听到的小太监小宫女的脚步声。
他们多半都带着一点急匆匆与虚浮。
来人走到我面前,垂眸看我:「你母妃死了,你觉得你还能活多久?
「我若是你,我会选一个痛快点的死法。」
可惜他不是我,他不知道我娘亲的遗愿是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娘亲面容消瘦,缠绵病榻,弥留之际她摸着我的脸,眼含热泪,她说:「月儿,离开这座万般不由人的皇宫。
「去看草原、湖泊、山川、大海。
「所有的风景,都比这所谓的天家富贵好看,要在温暖的房子里,有几个好友相伴,再择一个心爱的夫婿,长长久久,平平静静地过一辈子。」
说到此处,她终于掉了一滴泪,像是透过我的脸颊看到了某个人,「我没有福气跟你父亲长相厮守,就连他唯一的女儿,都只能认那贼人做父,可你要记住,月儿,你的父亲,叫沈春光。」
她眼神蒙眬了起来,总是抿着的唇角突然浮现出一丝笑意来,我知道她要去找她梦里的那个人了。
暮行山水烟袅处,来时依旧念春光。
我想父亲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才是,才让母亲惦念了如此多年。
即便已成皇妃,也一定要生下我这个拖累她身份的野种。
于是这天,我跪着拽住了太子绣着紫云的衣角,声线娇软:「若得太子殿下庇佑,我自当安然无恙。」
他冷笑出声,我缓缓仰头看他,映进他眼眸里的那张脸即便银装素裹,一身白衣。
也美得惊心动魄,苍白得快要碎掉,可那唇间一点红像是在引诱人来一场最后的狂欢。
他久不见我,自然不知道我已经出落成了这般模样。
我敢肯定,上九天下碧落,不会有人比我更美。
我将他此刻心头的震动看得清清楚楚。
最后在清冷无人的灵堂里,太子丢下了他昂贵的白狐大氅,裹住了我娇小的身躯。
天之骄子所到之处,即便是动动手指头,也足够惠及仰着他鼻息生活的小人物。
第二天的灵堂里便有了人来打扫,三九严寒中,有人为我拿来了暖炉。
母亲的葬礼总算得体地过了。
我恨他入了骨,但也承了一份恩。 点击全文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