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小鹿语塞。

随即涌现的是淡淡的失望。

三年前逃生游戏降临后，好不容易安稳的生活再起动荡，但人类适应能力极强，三年下来，早已习惯。

心心被逃生游戏选中已成既定事实，再害怕再崩溃，也必须坚强起来。

没人帮得上忙。

她好心劝说，还被埋怨上了。

想到这，清清小鹿不再开口。

惨叫声中，心心宝贝被茉茉拿走了脑袋。

“姐姐，趁热吃。”

茉茉拿出两根吸管，插入心心宝贝的头颅中，就跟喝奶茶一样，搅了搅，美美吸了起来。

“奶奶，爸爸，你们要吃吗？”

两道黑影闪过，令人牙酸的啃噬声响起。

心心宝贝犹如躺在案板上的猪，被四鬼分而食之。

带着热气的血腥味扑来，让人作呕。

闻琦揉了揉肚子，压制住不断翻涌的胃部。

“哕——”

一声呕吐声传来，复活后的心心宝贝看见自己被分食，张口吐了出来。

清清小鹿连忙跑过去安慰，“心心，你快退出游戏！”

白光闪过，心心宝贝消失。

顺风车司机只剩两个了。

闻琦望着心心宝贝的地方，发现落地窗外被一片浓雾笼罩，什么都看不见。

天黑了。

接下来恐怕会更加危险。

“小闻叔叔，该你了。”

茉茉抹去嘴角的鲜血，灼灼地看着闻琦，“小闻叔叔，我只想要你的眼睛，你不会死的。”

“我下手会轻一点的。”

闻琦强颜欢笑，“真是多谢你了。”

茉茉站在他面前，扬起小脑袋询问：“小闻叔叔，你先还是我先？”

闻琦看向茉茉，柔声道：“茉茉，你喜欢姜淮吗？”

茉茉点头。

“那小闻叔叔拿姜淮的签名照换你的球用用，可以吗？”

茉茉迟疑，“这……”

闻琦循循善诱，“姜淮的亲笔签名照哦！很难得的，你班上只有你有，大家都会羡慕你的。”

茉茉扭头看向萱萱，经过艰难的心理斗争，还是摇头，“姜哥哥签名照我可以花钱买，你的眼睛失去就没有了。”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是吧。

小丫头还挺会选。

闻琦看向萱萱，“萱萱你呢？你想要姜淮签名照吗？”

萱萱舔了舔嘴角，认真道：“我觉得吃的比较重要。”

鉴定完毕，这丫头是个吃货。

他还有一个问题需要确认，“平局也算我赢吗？”

茉茉点头。

闻琦揉了揉额角，对茉茉道：“你先投吧。”

他再想想办法。

用自己的头是不可能的。

没了头，他当场就投胎了，还投什么球啊。

既然不能用自己的头，只能把目标放在其他人身上了。

首先，排除咏思。

剩下的两个玩家，闻琦回忆了一下心心宝贝头被摘后，血溅三尺高的血腥画面，还是决定放弃。

另外，不借助工具，徒手拧掉一个人的脑袋，他应该做不到。

一一排除后，他的选择就只剩下了鬼的脑袋。

闻琦看向吃完尸体，重新坐到沙发上看电视的中老年母子鬼。

夜幕来临，他俩身上添了很多伤痕，逐渐往鬼的方向转化。

一条伤痕从老太太肩膀往腹部蔓延，肋骨断裂，内脏挂在盆骨处摇摇欲坠，这条伤痕快要把她整只鬼劈成两半。

她身边的冯大江更惨，他的脑袋本就被削了一小半，现在四肢也出现了密密麻麻伤口。

当然，他的脑袋也没有逃离离体的命运。

这会儿正被他抱在怀里，专注地盯着手机。

闻琦朝他走了过去，暗道：冯大江的脑袋本来就掉了，我不小心碰到，应该不会触发他的杀人条件。

他和弟弟冯二江关系很好。有冯二江进剧组的萝卜在，即便触发杀人条件，我及时把头还回去应该也没事。

用冯大江的脑袋来投球，不会触发他的杀人条件，闻琦还是有很大的把握。

首先，这是新手副本，他没见到那只鬼主动释放杀意。厨房女鬼那次是暗夜说错了话，但后面三言两语杀意就散了。

还有他刚才问萱萱、茉茉两鬼借球，虽然都被拒绝了，但茉茉面对姜淮签名照的诱惑明显出现了动摇之色，说明借球这条路是走得通的。

退一步说，要是不能借球，一个玩家参加小女鬼的投球游戏，不就死定了？

从可持续发展的角度来看，逃生游戏设置无解死局的可能性不大。

“我投完了。”

小女鬼的头从窗外飞进来，路过闻琦时，悬空停在了他面前，“小闻叔叔，该你了。”

闻琦点头，上前两步，抓起冯大江的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了出去。

头在半空滑过一道抛物线，消失在夜色中。

他低头看着茉茉，伸手，“你说的，平局也算我赢。”

话落，刺骨寒意从侧面涌来。

老太太鬼阴测测地盯着闻琦，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内脏从盆骨滑落，坠了下去。

她随意一抓，一截肠子被抓起。

老太太鬼手腕反转，将肠子当成绳子缠在手掌之上，朝闻琦步步逼近。

看样子是想勒死他。

闻琦后退两步，竖起大拇指，一脸无辜，“大江哥真是好爸爸，工作本来就很累了，回到家里还抽时间陪孩子玩。”

“有这样的好爸爸，萱萱、茉茉一定很幸福。”

儿子被夸，老太太鬼脸色和缓了一些。

窗外响起青草摩挲声，冯大江的脑袋原路滚了回来。

闻琦弯腰，双手把头捧起，轻柔地抚去他脑袋上的草屑和灰尘，再把他的头放在原位。

“大江哥，刚才一时情急，对不住。”

闻琦态度诚恳，目光中充满歉意，“大江哥能耐心地陪孩子玩亲子游戏，家庭氛围真不错。刚好姜淮剧组要的配角就是一个好爸爸，我觉得那个角色大江哥也非常适合。”

冯大江深深看了他一眼，沙哑着声音道：“……我有工作，留给二江吧。”

闻琦笑意盈盈，扭头又对老太太说：“阿姨，你两个儿子感情真好，兄友弟恭，处处为对方着想，你教育得真好。”

老太太鬼抬起的手慢慢放下，又坐回了沙发上。

安抚完两只鬼，闻琦暗暗松了一口气。

和鬼打交道真难，一不留神，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接下来就该拿战利品了。

茉茉依依不舍地把布娃娃递到闻琦手里，“小闻叔叔，这是我妈妈做的，你要好好爱护它。”

“当然。”

闻琦拿起布娃娃翻来覆去地查看，没有系统面板的他，左看右看都觉得这个布娃娃只是一个布娃娃，没发现有什么奇特之处。

但刚才心心宝贝三人的表现说明布娃娃是道具。

先留着，以后总能发现用处。

茉茉布娃娃没了，萱萱还有一个。

她的目光在除闻琦之外的三人身上游离，思索着下一个选谁。

对上她没有眼白的眼睛，穆咏思默默看向冯大江。

他也想学闻琦，用冯大江的脑袋。

明明没有说话，冯大江秒懂他什么打算。

冯大江轻哼一声，没拿手机的左臂骤然变长变粗，“砰”一下砸进沙发，深入十厘米，再拔出来，沙发坐垫出现一个大洞，填充棉乱飞。

四人脸色一僵，不用明说，都知道他要表达什么意思了。

穆咏思移开眼睛，紧张地抓住闻琦手臂，“怎么办，哥，我还没有活够。”

他一出声，马上吸引了宣萱的注意。

宣萱走到他面前，仰头，“小穆叔叔，接下来我俩玩吧。”

闻言，暗夜和清清小鹿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穆咏思恨不得给自己嘴巴两下，早知道不说话了。

“呃，这个……”

穆咏思绞尽脑汁找借口，“那个，萱萱啊，你作业做完了吗？有没有遇到不会做的？我教你啊。”

宣萱用没有眼白的眼睛牢牢锁定他，“作业我在学校就写完了。”

穆咏思不死心，“明天的课程预习了吗？试卷上的题都会吗？”

作业是小朋友的噩梦，他还一次次提，终于萱萱不耐烦了。

“玩游戏，或者死！”

话落，小小的身躯浮现团团黑气，阴风打着卷儿吹翻了桌上的花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清脆的响声让穆咏思头皮发麻。

她的身体渐渐腾空，飘到他面前，咧嘴，露出带着血色的尖利牙齿。

看见她牙缝间的肉糜，那是心心宝贝的肉。

闻琦第一次视力好是种罪过。

但兄弟有难，他也不能干看着。

闻琦上前一步，将穆咏思挡在身后，举起手里的布娃娃。

扬起一抹阳光的笑容，对飘在半空的萱萱道：“萱萱，你不和咏思玩球，我就把布娃娃还给茉茉怎么样？”

萱萱伸出去的手定住，往下瞥了眼失去布娃娃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妹妹。

她们两姐妹感情很好，刚才茉茉见她被玩家拿捏，马上站出来帮忙。

这下轮到茉茉需要她，她也会帮忙。

“好。”

闻琦伸出去的手却被另一只手压下。

穆咏思急道：“你辛苦拿到的，别给出去。我想想办法就行，不是还有个老太太……”

最后三个字，他是凑在闻琦耳边说的。

他虽然也没看出这个布娃娃有什么神奇之处，但暗夜三人拿到布娃娃那惊喜的表情，他可看得一清二楚。

布娃娃绝对是好东西。

闻琦把布娃娃递给萱萱，取笑穆咏思，“你要喜欢布娃娃，回头我送你一个，抢小女孩的，你好不好意思？”

穆咏思，“你没懂我意思，布娃娃是好东西啊，不能还。”

“行行行，我给你买两个。”

穆咏思一噎，还要再说。

闻琦伸出三个手指，“三个，三个行了吧？不行，就四个！”

“我不要！”

穆咏思气愤之余又有些感动。

他算是看出来了，闻琦绝对知道布娃娃是好东西，之所以这么还回去，是为了他的小命。

于闻琦而言，一个不知道用途的布娃娃换兄弟一命，还是值得的。

接过他手里的布娃娃，躁动的阴风平静下来，宣萱落在地上，放在茉茉面前，“给。”

布娃娃失而复得，茉茉紧紧搂住。

穆咏思逃过一劫，萱萱看向了暗夜。

“你要和我玩球吗？”

暗夜扬起笑容，“当然。”

萱萱，“你的球呢？”

“哪儿呢？”

暗夜指向窗外，萱萱下意识望向窗外。

趁此机会，暗夜窜到餐桌旁，双手抡起实木椅子，猛地朝闻琦砸去。

进入副本的那刻起，这两个怀旧时代的NPC就成了他趟雷的备选。

现在是他们奉献的时候了！

玩家的一举一动都被闻琦注意着，并未被他转移视线，在他抡起椅子那刻，他同样跑到了餐桌旁。

“咚——”

两把实木椅子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响声。

反作用力震裂了闻琦虎口，伤口处有斑驳血迹慢慢溢出。

对面袭来的椅腿卡在了横梁下方。

察觉到阻力，闻琦果断绕过椅子，狠狠一脚踹在暗夜胸口。

暗夜倒退两步，阴鸷地看着闻琦。

“阿夜！”

清清小鹿大叫一声，跑到他面前。

见他脸色不好，冲闻琦吼道：“你一个NPC还敢对玩家动手，信不信我投诉你！”

闻琦面无表情，“萱萱茉茉也动手了，你一起投诉吧。”

清清小鹿气得脸颊通红，“这不一样！”

怀旧时代是人类制造出来娱乐的全息游戏，受人类监管，里面的NPC绝对不能攻击玩家。

逃生游戏则受逃生系统控制，副本里面的鬼随便拎一个放去现实世界，都会引起恐慌。

一个娱乐，一个要命，根本不能比。

闻琦笑了下，意味深长，“不过是欺软怕硬，何必说得那么高尚？”

清清小鹿气急败坏，“你等着，等我出去了，绝对会投诉你！我要让你被销毁！”

闻琦脸色凝重，不得不说，身为NPC，销毁这个词是他的死穴。

看出他的忌惮，暗夜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轻视。

他放下手，盯着闻琦完美的面孔，忍着不爽道：“把你的头给我，等我通关，我让程序员复活你。”

闻琦轻笑，“你觉得我会信吗？”

没了头，他会死。

他在逃生副本中没有系统面板，大概率不会和玩家一样，拥有两条命。

死了，会不会消失？

这个险，非不要不能冒。

退一步说，即便他真的把头给了暗夜，但在已经和暗夜结仇的前提下，暗夜只会对他的死拍手称快，让程序员复活他的可能性太小了。

最重要的是，暗夜一个普通玩家，游戏方那么大一公司，凭什么听他的？

还有，玩家在逃生副本内有两条命，暗夜失去一条命可以选择退出逃生副本，一旦退出，他就能直接联系怀旧时代游戏官方，对自己进行打击报复。

到时，他的下场轻者失去自我意识，重者被销毁。

当然，怀旧时代游戏方也可能不会理会暗夜，但这种可能性很低。

别忘了，怀旧时代正在内测。

闻琦活动着手腕筋骨，笑意盈盈，“副本太危险了，保护玩家是我们的职责。咏思，我们送暗夜兄弟出去。”

既然无论怎么选他都不会好过。

那为什么要让暗夜好过？

用销毁威胁他，他不出逃生副本不就行了？

小说中出现的逃生游戏超然凌驾于现实之上，属于无法言说的未知领域。

玩家尚且不能在逃生游戏中为所欲为，游戏制造方也是人，他们会为了一个NPC，对上逃生游戏？

“你们想干什么？”

面对缓步逼近的两人，清清小鹿色厉内荏，“我们是玩家，副本失败会离开，你们两个NPC——”

话音未落，闻琦的椅子已经来临。

慌忙中，暗夜连连后退，但还是被实木椅子砸中肩膀。

“咔嚓。”

骨裂声清晰可闻。

暗夜惨叫一声，脸色变得惨白。

闻琦对萱萱招手，“萱萱，你不是要和暗夜叔叔玩投球游戏吗？你要是不和他玩，小闻叔叔继续和他玩了？”

杀人他下不去手，但可以借鬼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