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一点不足。
车牌上强装五个八的那个“B”，让车主的品味断崖狂跌，暴发户气质立显。
“欢迎光临～”
迎宾门铃响起，周念南收回目光，直起身子做生意。
进来的是两位男士，三四十岁的年纪，瞧着眼生。周念南瞥了眼他们后背，满挂着渔具，估摸是来夜钓的。
这附近百十来米远处有个水库，近些日子江里禁渔，不少垂钓爱好者都转战来了这边。
这两人几分奇怪，货架前转悠半天，手上也没拿上什么东西。周念南瞅过去，那俩儿又避过眼神，低声嘀咕。
“先生，是有什么找不到吗？”周念南先发制人，开口询问。
那俩人连连否认，随手抓了几样，走了过来。
周念南伸手欲接商品扫码，那俩人却不配合，手腕来回几个转，嘴里叫着“美女”“小妹妹”，轻浮尽显，意图昭然。
反复几次，周念南渐渐冷下脸，瞟了眼监控，指尖顿着桌面，计划叫来小区值班的物业保安帮忙。
正拨着电话，迎宾门铃又一次响起，一串脚步声逐渐增强，愈走愈近。
张延卿几个大步，越过那俩人，抬起柜台挡板，弯身钻了进去。
收银台窄小，不到一个平方，站周念南一人富裕，多个人也能站，前提是没其他杂物。
周念南将椅子向后踢了又踢，踢到抵墙，还是不够。
张延卿倒是自然，松垮着身子，直接夺过那俩人手上商品，握着扫码枪，不消几下，结束动作。
他瞥了眼屏幕，报上数字：“七十八。”
那俩人好事被打岔，但仗着两人势众，并不退让，四只眼仍滴溜地朝他背后望。
张延卿“嗤”的一声笑了，从裤袋里摸了盒烟，朝桌面磕出一根叼嘴上，低头点燃，喷了他们一脸烟，半阖着眼说：“怎么？还有要买的？”
他捋了把袖口，语调渐重。
近日温度回升，但到了夜里，依旧凉如水。郢城没有春秋，每到这个时候，都是乱穿衣。周念南白天贪凉，晚上也得加件薄衫。但此时的张延卿，上身仍旧是件重磅白T，裤子是条直筒牛仔，水洗的浅色，脚上踩着双踢不烂，几年前的网红款。
几人顺着他动作，看过去…
衣袖宽大被撩起，露出藏在里的上臂，小麦肤色，肌肉紧实。
细看之下，还有几笔碳色线条，是个文身。
那俩人色厉胆薄，侧目对视，不过几秒，草草买单走人。
周念南仍踮着脚，后仰上身保持距离，轻缓呼吸。
张延卿没注意到这些小心翼翼，他跟着那俩人出去，停在门口，继续盯着他们背影。
周念南脚底终于落地，缓了缓发酸的小腿肚，走去张延卿身旁，叫了声他名字。
张延卿回过身，摘下嘴里衔着的纸烟，俯眸瞧她。
一缕白烟从他唇瓣间钻出，向上攀绕，渐渐缭住了他半张脸。
周念南跟随这缕烟雾的走势看去，最后落进一双眼里，她一怔，嘴边的话突然噎住。
见她不说话，张延卿微蹙眉，没张口，直接鼻腔嗡了声：“嗯？”
低低沉沉，还夹了点喉头共振的涩感。
那缕白烟这时跑到周念南面前，她退后半步，说：“谢了。”
张延卿侧过头，吐出剩下的半口烟，抬手将它打散，然后说：“没事。”
说完点了下烟灰，再次送至嘴边时兀的停下，脸一转，又看向她，上下打量一番后，眼皮一耷，径直走去了路边。
他一脚踩在路沿，一脚搭着，悬着半脚掌，脚尖点地。他微仰起头，继续吞云吐雾，路灯洒在他身上，明暗错落，摹着他的轮廓。
周念南望着他背影，回忆方才那双眼，瞳仁幽深似墨，犹如不能见底的河底暗礁，让她顿感陌生。周念南印象里的张延卿，周身也漫着一股疏离感，但那仅是少年特有的傲气，和今天这般完全不同。
具体是哪里不同，张延卿抽完一整根烟，周念南也没抿出意思，但也没能继续琢磨下去，关枝华来了电话，催促她赶紧闭店上楼。
斜着又瞧了他一眼，周念南这才转身进店。
这店被关枝华开了个后门，穿过去就进了小区，方便自己也方便小区居民。周念南拉下卷闸门，从里锁好，直接从后门穿进小区，没走多远就到了自家楼下。
这个点的电梯很空闲，没等多久就到了一楼。周念南走进去按完自家楼层，紧接又按了下闭梯。
“等下。”
伴着这声的还有串急促的脚步。
周念南连忙伸手挡住即将闭合的电梯门，抬眼看去，走来的竟是张延卿。
“你…”
周念南刚冒出个音节，张延卿就已踏进电梯，在她刚刚按的楼层之上，又点亮了个按键。
“这么巧…”周念南佯装淡定，热络半句。
周念南不再贴冷屁股，目光转向一旁，研究起了电梯广告。
蓝白底图，一个戴着蓝色头盔的骑士，本以为是那个外卖app的常规推广，但细看却不是，是家维修公司的广告。
这品牌推广做的真烂，周念南暗嘲。
或许就是为了蹭热度，以此提高知名度？
周念南转念又一想，犹疑不定，逐渐倾向于质疑自己最初的评断。
“8楼到了。”
电梯提示音响起，提醒她到家了。
她径直走了出去，停驻于自家门口，钥匙插进门锁却不转动，她等待着…
“9楼到了。”
没多会儿，电梯播报音再次响起，电梯又停下。
周念南向上探着身子，仔细听着上面动静。
“咔嚓——”
门开了，但不是楼上那扇，是周念南面前这一扇。
“这锁有毛病了吗？折腾半天不进来？”
关枝华从里推开家门，连珠带炮一阵问，在这凌晨时分，声响格外大。
周念南赶忙捂住她嘴，推着往里走。
站在楼上的张延卿尽收耳底，唇边微动，转开门锁。
屋内并不是预料里的一片漆黑，客厅里电视大亮，张延卿父亲江大为正在看重播的晚间新闻。
“还没睡呢？”张延卿一边换鞋一边问。
“睡了会儿，又醒了。”江大为撇过头瞧他，说最近觉少。
“晚上的药吃了吗？”张延卿换好鞋，走到他身旁坐下，陪着看电视。
江大为摸摸头，恍然大悟：“忘了、忘了，就说好像有件事没做。”
“晚饭过后就记得把药给吃了，不然…”张延卿立马起身去倒水，边走边嘱咐，唠叨到一半又止住了口，直接掏出手机定了个每日闹钟，备注——提醒爸吃药。
“张延卿回来了？”张延卿母亲蒋胜岚走了出来，睡眼惺忪，看样子是被吵醒了。
“今天怎么回的这么晚？”蒋胜岚裹紧睡袍，两手束着腰间系带，脚底向厨房灶台边走去，盛了一小碗送去张延卿手边，说：“入秋了燥，喝点吊梨汤，特意给你温着的。”
张延卿接过，握着汤匙送了一口，说：“赶巧在楼下碰见以前高中同桌了，耽误了会儿。”
蒋胜岚摸了把儿子露在外的胳膊，温度还好不低，一颗心落了下来。
“是那个叫什么关…周念南的吗？”
张延卿抬眼看向蒋胜岚，没想到她能记得，点点头说：“您还记得？”
“这姑娘名字好记。”蒋胜岚眼珠一转，滴溜地打量自家儿子，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句：“她…是不是陈周杨那小子的姐？”
张延卿手一滞，打量蒋胜岚。
蒋胜岚八卦起来两眼泛光，睡意尽褪，守在张延卿跟前，就等他答案。
张延卿没作声，手继续搅着汤匙，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
“陈周杨还有个姐？怎么回事？”
陈周杨和自家小子好得跟亲兄弟一般，江大为从未听说他还有个姐，难免疑惑，直接脱口就问。
“我跟你说…”蒋胜岚倏地跑到江大为身旁坐下，急欲分享这个八卦。
“妈。”
张延卿手里汤匙一搁，定定盯着蒋胜岚，声量虽不大，但依旧慑住了她。
蒋胜岚唇角一缩，话到嘴边也硬吞了下去，睨了江大为一眼，说：“还不就是你们男人那些腌臢事！” 点击全文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