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应民意,变了很多。
甚至变得不再像我曾视若神明的丈夫。
我生前,时常恍惚他是否真的爱我。
还是如后妃所议论一般只是将我高高竖起,为皇后当挡箭牌。
我曾是不信这话的。
但我儿险些惨死。
他却轻易放过了皇后。
让我真的害怕了。
所以我发了疯。
发了狂。
以至于最后一次相见。
那般狼狈,那般不堪。
我飘到楚厉止身旁,轻轻地靠在他的肩头,低喃道:
「冤枉你了,真的对不起。」
楚厉止突然停下了笔,我以为他是发现了我。
抬头看他,眼神不自觉地带着一丝期盼。
这无人能说话的日子。
太难熬了。
可这时一个人随着风走进了营帐,卷起了一地黄叶。
不碰即碎。
很是不祥。
楚厉止微微皱眉,明德上前,轻声说道:
「陛下,宫里回信了。」
上次写信,已是七日前了。
楚厉止脸上一喜,连忙让他走近。
明德拿出两封信,解释道:「这封是太后娘娘的。」
「这封是贵妃娘娘的。」
楚厉止想了想,先看了太后娘娘的,看到宫中事宜一切皆好,皇后携众妃时常给他请安,四皇子也已经安好无恙,安置在她的寿德宫,一切安稳。只贵妃脸上过敏生疮,请安时脸戴轻纱,但也已大好,不必过分忧心。
楚厉止看到最后一句,眉心狠狠皱了起来。
他思索了片刻,又拿了另一封。
上面并未写很多字,只写了一行字——
【幺幺亦念陛下,愿陛下战无不胜。】
字迹是我擅用的秀隽体。
看来,皇后杀我之前的确做了很多功夫。
也不知谋划了多久。
明明只有一句话。
可楚厉止却看了很久很久。
指尖在字上摩挲片刻,脸色越发阴沉,随即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明德。
冷声道:
「你即刻回宫,务必亲眼看到贵妃安好无恙!」
皇后出错了。
她猜不到。
我私下给楚厉止写信,从不唤他陛下。
只称他的小字。
「柏聿。」
柏聿。
贞松劲柏,岁聿云暮。
先皇希望自己的小儿子成为一个才学不凡、手不染血的君子。
但他没想到。
楚厉止成了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战神杀神。
他从偏僻封地的小王爷,一步步走到至尊帝位,走一步杀一步,杀了弑父的逆兄,杀了把控朝野的先后,杀了谄媚惑主的党羽,杀了不服不敬的将士。
步步走,寸寸血。
事与愿违。
他早已沾了血。
但,他是君子。
他不拘于身份,可以和边关将士们同吃同睡,他不需将士们喊他陛下,只称将军。
在此处,他不是居坐高堂的皇帝,而是手持利剑、身先士卒的将军。
边关大捷,南蛮退缩百里之外,庆功宴上,将士们喜悦地大笑着,喝得酣畅淋漓。
楚厉止却时不时有些恍惚地眺望远方。
那是皇宫的方向。
他在担心我。
这时,一个小将士凑上前来,笑嘻嘻地问道:「将军,我看您时常看着您腰间的玉佩,难不成有什么渊源吗?」
楚厉止一愣,目光落在了玉佩上,玉泽温润,一看便知是常在手心中把玩摸索。
他勾起一抹笑,带着一丝柔软:
「无甚渊源,只是妻子临行前所赠罢了。」